抛开一些仇怨与恩情,单论仙屿界这些神君的经历与过往,云泠觉得能被称为“一代传奇”的,也只有这位南焰国师。 这一点,就连如鉴神尊都比不上。 并非因为汪至丹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炼丹师,而是因为他崎岖坎坷的前半生,以及后来荣耀的后半生,着实太过跌宕起伏,令人心生敬佩。 不提龙佑界,只说在仙屿界,随着时间的洪流,各大世家大族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出现的同时,也会有世家大族如冰雪消融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同俗世中的王朝更替,也如同江海之中滚滚的浪潮,后浪总会将前浪的痕迹冲刷干净。 南焰洲的世家更替亦是如此。 在汪至丹出生之前,汪家就已经开始落寞了,等到他出生后,整个汪家长辈之中,修为最高的不过是金丹后期。 一个只有金丹修士的家族,却拥有了一大片令人眼热的药田,就好比是一个幼童抱着天地奇珍走在路上,不引人来抢才怪! 隔壁的世家先是暗地里不断骚扰,后是明目张胆地越界划地。汪家没有护住药田的实力,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等到汪至丹筑基的时候,汪家那个长辈突然就死于非命,还找不到凶手。 隔壁世家打着吊唁的名义来了汪家后,不仅将汪家洗劫一空,还将筑基以上的修士全都杀了,剩余人就全部打发去了药田当苦役。每一季都要上交足够数额的成熟灵植,不然就是一个死,如此一来,汪氏一族的人就越来越少。 可他们并未放弃活着,他们挣扎着,满心等着一个人来救赎他们。 这个人就是汪至丹,因外出历练逃过灭族之劫的汪至丹。 当汪氏族人死得只剩下十个手指都不到的时候,汪至丹终于出现了。 没人知道,时隔三十年,汪至丹是如何从一个筑基修士成为一个金丹真人的。汪氏族人只知道自己的信念终于达成,激动之余,一个年迈不已,常年遭受磋磨只剩下一口气强撑着的老修士当场就去了。 占据汪家的那个世家灰溜溜地走了。 当然,他们并非碍于汪至丹的修为,而是碍于他背后的朱家。他们很是想不通,为何汪至丹会这么快进阶,又为何会傍上朱家这棵大树。 何止是他们想不通,就连旁人也十分费解。短时间内进阶这么快,可以认为是汪至丹天资的原因,或者是得了什么奇遇。 可他到底凭什么能得到南焰离国皇室的亲眼呢?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当时的众人只知道朱家从此就将汪家纳入了羽翼之中,而汪至丹也在众人的质疑目光中,拥有了越来越高的修为与地位,直到他穿戴着那身标志性的黑白素纱衣与斗笠,一夜之间将原本欺压过汪家的世家灭族之后,当时的众人才恍然大悟。 汪家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汪家了,汪至丹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他是汪至丹,更是南焰国师。 当时也不是没有人暗戳戳地想过,汪至丹也不过是炼丹造诣尚可,在朱家的炼丹术之前根本不够看的,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得到朱家的助力,说不定等他黔驴技穷之时,就会被朱家厌弃,从云端再度跌落到泥沼中。 可千年过去了,汪至丹的地位未曾被旁人撼动过,汪家也得以休养生息从寥寥数人再度发展到如今的人数。 可惜,他们的人数比起其他的世家大族还是少了些。不仅如此,高阶修士也不多,委实拿不上台面。 可以说,整个汪家唯有汪至丹撑着才行。若是汪至丹哪日飞升了,汪家会不会重蹈千年前的覆辙,也只是时间问题。 云泠只觉得自己找到了汪至丹心中不快的原因,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看吧,一族的兴亡更替是需要每一代人都努力的,不是单靠一个人就可以的,即便是从前能够力挽狂澜的当世神君,也不能永远地庇佑一个家族。 因为到最后,他总会死去或者飞升,不能永远地驻足仙屿。 “我从前在俗世的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年纪大的长辈无需操心那么多。”
‘求生者’云泠再度上线。 汪至丹斜睨她一眼,“本君看起来很老?”
云泠无语。 她不过是怕彼此沉默太尴尬随意接一句而已,这人怎么还较真了? 再说,你不觉得自己年龄大,那又为何上来就要当我“爹”? 不对,这脸看起来虽然年轻,实际上这人已经有千岁了,这要在俗世里可要算是隔了十几代的祖宗了。 见她不说话,汪至丹没好气地道:“本君是在问你,没去成药山失望吗?”
他目露矜傲,“本君在外随意行走时,常听某些会炼丹的小辈提及药山藏着无数灵植,几乎囊括了整个仙屿界的灵植,乃是所有炼丹师的朝圣之地云云,你可是这般想的?”
话里话外,甚是有几分自得与骄傲。 云泠狐疑地望着他,微微点了头头。实话实说,南焰的炼丹术的确厉害。药山,在众炼丹师眼里的确是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 “那你可想去看看?你若是想去,本君也可以带你去那,可要让阿顺转道药山?”
汪至丹盯着她问道,留意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只要她露出一丝犹豫,他就要吩咐车夫掉头了。 又来了!云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人都在这里,还问她这个作甚,难道她还真有选择去哪的权利?那她能选去东苍荒原吗? “阶下囚”云泠也是脾气的,接二连三要她讨好这个敌对方的国师,她的傲骨也不允许。 她直视着汪至丹的双眼,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客随主便,无论是来汪家做客还是前往药山赏游,神君相请,云泠莫敢不从。”
汪至丹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绽开一抹笑容,“云小友,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你说客随主便,那我这个当主人的也同你交个底。”
他目光悠悠转向不远处的山谷,“就是这山谷里的都姓汪,本君也不能保证没有异心之人,更遑论是在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