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漪神君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女修。 她这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愿意将封灵之术教给自己吗? 论年纪,她可以当她的祖奶奶了,按道理来说,她几乎一眼就能看穿这个年纪孩子所有的小把戏。 于她而言,眼前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骨龄才百岁左右的小姑娘。 不是说龙佑界只有仙屿界五分之一那般大小吗?那样的地方,不应该是资源贫瘠、功法稀缺之地,什么功法秘籍都应该小心藏起来的吗? 为何她还没有开口,小姑娘就主动提出来要教? 是她畏惧自己?还是说天化封灵符对这个小姑娘来说无足轻重? 竹漪神君再三打量,确信自己没有在云泠脸上找到一丝畏惧、惶恐、妥协这些因她修为压迫而生的情绪。 只有云淡风轻。 这一刻,竹漪神君收起了作为一代神君的骄傲与自矜,就如同一个平辈修士朝着云泠颔首笑道:“本君确实想研习天化封灵符,既然你有诚意,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便在此许诺……” 她望向云泠的眼神坚定而郑重:“你在中麟神宗一日,我便保你一日性命无虞。”
她这一份许诺中的含义,明显与对如鉴神尊的许诺不同,更加情真意切,出于本心。 只是才提一句而已,还未真正付诸教学就让竹漪神君这般郑重其事,倒是令云泠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比起任务式的保护,这番诚心诚意的许诺才是她最需要的。 “多谢竹漪神君!”
云泠又郑重地行了一个道礼。 她心中升起来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之前,她想的是在中麟神宗尽量当做一个隐形人,一心一意等着如鉴神君来解救自己。可经历了梅尘香擅自闯塔一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将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有多愚蠢。 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样的人,还是说来了仙屿界,看见了这么多神君真君什么的,导致自己生出了自卑渺小之心,不知不觉中就换了心境? 云泠将目光再度落在墙壁上的灵纹之上。 氤氲的灵光雾气在墙壁上流转,看似雾蒙蒙的一团,实则每一缕都有它自己的运行轨迹,有着它自己的使命。 就像她现在,即便是身处危机四伏、不知未来如何的境地,可她却也可以凭借着自身努力掌握命运的走向。 即便是最后真的会落入南焰之手,至少她也挣扎过,也尽力过,而不是将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手中,寄托在这些高阶神君们的一念之间。 “神君,我们来看这个灵纹。”
云泠对着方竹漪笑道。 这位竹漪神君便是她努力的第一个方向。 她赌的不是竹漪神君心善,她赌的是自己对竹漪神君有用。 当一个修为不高却在其他方面十分有用的小辈,让自己变得重要。重要到四大洲的主事者都想要从她身上获得想要的东西,舍不得杀她,便是她给自己找的新出路。 ------------------------------------- 北玄冰宫,冰圣山。 连绵的北玄群山之后,有一座孤零零的巨山。这座山呈倾斜状,好似一柄斜插入地的长剑,又好似一头仰天咆哮的玄龟,从头到脚都笼罩着冰雪,散发着凛冽不可接近的寒意与庄重。 冰圣山是整个北玄冰宫的圣地,非重要的场合,即便是贵为星殿之主都不可随意进出。 而此刻,一群修士却匆匆进了冰圣山,踏入了山内的禁地,圣池。 若有冰宫其他峰的修士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些修士俱是宣于家的人。 “神尊,族中眼下能召集到的元婴期以上族人都到了。”
宣于治,现任宣于一族的族长,隔着圣池外的屏风上前一步道。 他的身后,则站着二十二位宣于家的修士。 宣于浠隔着屏风清点了一下人数,心中叹息一声。 人有些不够,只来了宣于一族所有元婴修士的一半。 罢了,事出突然,他又召唤得急,能来一半已是不易。 他垂眸将视线落在池底的青年男子身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两个月前,他将这个叫顾浔的后辈带回北玄冰宫的时候,就知道他身上的冰封不好处理——命祭冰极珠,还未完全融合就强行调动冰极珠中的力量,再度融合却又恰逢结婴雷劫,刚过雷劫却又修出人剑合一的神剑再度历三光金雷之劫。 光是想想,就知这个后辈一路之艰难险阻,很是不易。现在,他正遭受冰极珠再度反噬之苦。 不过他想着,既然顾浔能以命祭冰极珠且活下来,剩下的都是些小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将珠子完全融合,以后就再也不受冰极珠的反噬之苦。 为了助顾浔,他甚至还将其放入了圣池中,用千万年的冰灵之水滋养其躯体与神魂。 如此过了两个月,他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之时,顾浔在圣池之中却不安分起来,似乎要强行脱离圣池的法阵出来。 他起初只以为是冰极珠的殊死一搏而已,可查探之下却发现是顾浔从冰封中苏醒了,是他自己要出来。 顾浔这么快醒来他很高兴,可这般急着要出来也让他犯愁。 这孩子,知不知道这反噬之力就好比一粒种在人身上的种子,只要没有彻底消融,它也会随着修士的力量增长而不断强大。等它汲取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想再次压制,哪有那么容易?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借助圣池之中千万年的冰灵水之力将其一举清除,永绝后患。 当然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宣于浠觉得依着顾浔的资质,两年时间便也差不多了,还不耽误他赶上龙佑界通道的开启。 他一番苦口婆心因着冰灵水与池底的法阵,没有传达到这小子的耳朵里,着实令一向淡然的宣于浠气恼不已。 即便如此,这小子好歹也是个元婴了,不可能不明白自己处境的,应当知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力的。 偏偏,他一定要闹腾着出来。 可孩子不听话,当长辈的总不能拎出来打一顿又将他放回去。他要是这么做了,这一池的千万年冰灵水就白费了。 奈何他虽用心良苦,这小子却不按常理出牌,使出来的手段让他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