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哑口无言。的确,所谓无欲则刚,楚瑶的确没有办法去怀疑一个没有任何立场的人,只是她有权利怀疑沈怀璟这话的虚实。不过既然答应了比试,他应该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吧。她穿上衣服,准备离开。“这位好汉。”
沈怀璟依旧坐在地上,只是与方才战败时的狼狈不一样,他盘腿坐在那里,身量笔直修长,看着倒生出几分仙气来:“秦管事的事情,你不管了。”
楚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实不相瞒。”
楚瑶回头看着沈怀璟,目光里有几分无奈,学着方才沈怀璟的样子:“忘了。”
沈怀璟无奈的笑了几分。“你还打算在哪里坐到什么时候。”
楚瑶不知道沈怀璟是怎么回事,战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吗?怎么还赖在哪里不起来了:“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歇一会儿?”
“谈不上歇。”
沈怀璟无奈的神色,在眼中浓重了几分:“只是单纯的起不来。”
楚瑶叹了口气,认命一样去搀扶沈怀璟。沈怀璟的确不是碰瓷,他是真的有些起不来了,即便是站起来,往屋子里走的脚步,也一瘸一拐的,楚瑶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嘟囔了一句:“这个身体素质,是怎么带兵打仗的。”
“我打仗还是很厉害的。”
沈怀璟分辨了一句。楚瑶也没想到自己嘟囔的话被他听了去,眼下看他这样狼狈,也不忍心在刺激他,所以耸耸肩,没有多说。“我虽然打的是秦管事,但是警告的,是整个清崖岭的人。”
沈怀璟坐在椅子上,将文书从楚瑶那边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没错,他的公务还没有做完:“我时不时会下山,这山上保不齐有那种不要命的,若是不警醒他们,我担心他们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对你下手。”
他说完,抬头去看楚瑶,果然在楚瑶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费解。沈怀璟连忙解释:“这个想法,是我在没和你比试之前存在的,现在我想……大约……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楚瑶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多谢你思量这么周全。”
沈怀璟愣了愣,他没想到楚瑶会因为这件事道谢,可是看她的表情,并不像在讽刺自己,这样他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不客气。”
“不过你既然来了,也知道了原委,这件事,你来定吧。”
沈怀璟提笔舔墨,望着自己之前写的那些字。这折子才是目前最头疼的事情,至于秦管事,那都是小事:“不管怎么办,你只说是我的意思,他们自然会听的。”
楚瑶也没想到沈怀璟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任,沈怀璟头顶虽然有个金督办,但他的话在清崖岭也几乎就等于圣旨了,这不等于将权利交给自己了?这样一来,楚瑶反而犹豫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沈怀璟看出了楚瑶的担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清崖岭死个人都不算大事,还能有什么大事呢。”
沈怀璟安慰了一句,对楚瑶很有效果,她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楚瑶看着沈怀璟低下头,斟酌着文书,似乎没有在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就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她往外走了几步,可又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他。他坐在桌案后面,微微蹙着眉头,手轻轻的揉着方才手上的腕子,眉宇间似乎有些说不清的愁绪……“还有事?”
沈怀璟没有抬头,但他听到楚瑶脚步停下了,知道她应当是在犹豫什么。楚瑶这样果断的人,能让她犹豫的,想来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但说无妨。”
“金督办最近有没有难为你。”
楚瑶折返了回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沈怀璟仰头看着楚瑶,像是没太明白她的意思:“金督办……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我上一次提醒你留意暗杀,就是因为听到许管事说,这清崖岭只能有一个督办,所以我一直怀疑,金督办要对你动手。”
楚瑶据实相告,希望沈怀璟不要大意。沈怀璟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觉得,想杀我的人是金督办?”
楚瑶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睛,意思很明显:不然呢?可谁知道沈怀璟竟然笑了起来,他摆摆手,说道:“的确有人要杀我,但不是金督办,他与我师出同门,怎么会对我动手。”
这下倒是楚瑶想不明白了:“同门?”
“他是我恩师冯恩的旧部,论年龄,他比我大,但是论跟着大将军的时日,他算是我师弟。”
沈怀璟解释了一句:“他这个人的确暴躁无常,但我们同阵厮杀过,我能来清崖岭,也是因为他在这里。”
其实说到“同阵厮杀”,楚瑶就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了,大约是可以互为后背的那种信任,可同时,楚瑶也疑惑了起来:“那为什么清崖岭只能有一个督办?又是什么人在杀你呢?”
楚瑶提起这件事,沈怀璟的神色便没有方才那么释然了,他对楚瑶是知无不言的,但同时他也很了解楚瑶,有些事情,对她来说不知道,反而更安全。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还是不要钻进风沙之中才好。“人活一世,谁还没有几个仇家了。”
沈怀璟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他不想在聊这件事,便提起笔,岔开了话题:“不是我说,楚姑娘,你真的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我方才想好怎么对付朝廷,你就非拉着我比武,现在好了,我刚才想的那几句说辞,全都忘了。”
沈怀璟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文书今天递不出去,朝廷不安心,说不定又要派人来了。”
“这么点儿事儿,也至于焦头烂额的?”
楚瑶扫了一眼那几个字,觉得沈怀璟的文笔比他的身手可差远了:“我方才不是提醒过你了吗?所谓听说,便是道听途说!”
“御史大人们见着番邦铁骑了吗?见着战乱了吗?见着死人了吗?”
楚瑶冷冷笑了一句:“不过都是听说的一些虚言,捕风捉影罢了,这清崖岭太太平平的,半两金子也不曾少……”楚瑶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唇,饶有兴趣的坐回到了椅子上:“话说回来,要是清崖岭的金子丢了,金督办的脑袋,是不是也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