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罢,赶紧俯下身来,黄土在我的背后肆虐,稍许时间,我就感觉到后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埃,还有头发和脖子都落满了灰尘。一时间是飞沙走石昏天暗地,我不由得用手堵住了耳朵,怕是飞来的沙粒能把我的耳孔堵实了。没想到风带着沙土居然直接灌倒我的裤腿里面,搞得我两脚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裤管里潺潺游动,我下意识地用手扎住了大腿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竟然刮了近十分钟才停止,我趴在地面上都映出了一个脸谱,就像是下了漫天大雪,能在上面踩出深深的步履。大风过后,我们有些迷乱地站起来,发现彼此满脸都是灰土,烨磊甩了甩脸,跟揭开了一个黄土面具似的。老拓都成了老木乃伊了,刚才起大风的时候他急忙戴上了一个老花镜,现在一摘下眼睛,就剩下两个眼窝子是干净的,周围一层土壳,看起来有些滑稽。那个跟我们说话的老汉已经不知去向。“妈呀,什么鬼地方,呸呸呸……”烨磊吃了不少土,一个劲儿的弄眼睛里的沙土,看我们几人狼狈成这样,恐怕带蔓亦萱来她会疯掉。我也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窘迫样,甩着头摇掉头顶上已经成为土槽的天灵盖,灰土哗啦啦掉,裤腿里的尘土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我跟烨磊学着猫狗的甩水动作,不停地颤动身体和脑袋,这招很管用,再多的尘土也被甩下来了。“老拓,你看什么呢?”
我看到老拓走了几步,站在一个枯萎的树根前凝视。我们过去一看,登时全都傻眼,一块断裂的墓碑露出半截在黄土上,最顶上的一个镌刻的字竟然写着‘温’,老拓蹲下来刨了刨,下面又显出一个‘青’字。我们全都僵住了,我更是如晴天霹雳,这块墓碑的主人难道是温青莲?但是我们再往下刨时,最下面的半截墓碑已经不见了,老拓猜测,我们受鬼信息暗示而来,而这里一定隐藏有什么大秘密,起初来了一次一无所获,原因是没有发现这里,我现在明了了,墓碑百分之六十以上是温青莲的。可是,温青莲不是还有她母亲么?她那时候死于非命怎么会被温哲玲埋葬到了一个乱坟岗的地方?我知道,如果要开发一个地方,那么承包商或者政府是要临时通知所有关系到这片土地的人,尤其是那些荒郊野岭的坟墓,要及时迁移,不迁移的就当做无主坟头开发了,挖出来的骸骨就丢在路边任意给车子碾轧。老拓观察了周围格局说:“这里原本面前是入葬的好地方,但是现在不同了,原先有丘有林,地脉平缓,可当煞也可招瑞气,但是现在这片地方遭到开发,附近的山都被炸成了灰,黄土层地势也被啃噬得面目全非,无水流经过,地势褪变,整个成了一荒地,要灵无灵,要气没气,这就是所谓的废穴。”
烨磊说:“怪不得说葬人不选地会败坏三代人,这话是真的啊?”
老点点头:“废穴还会害人,导致各种怪病和意外死亡。”
我道:“那么我们要不要给这墓主起个二次葬,给她碾转一下煞气?”
老拓查看他的手表,里面有查看黄道宜日表功能:“起葬要看吉时,今天有……三个吉时,一个已经过了,一个就是下午四点半,但是现在白日起葬最怕凶时,现在鬼搅风刚过,这里煞气太重,不宜动土,而且我们没有遮阳伞,起葬的棺木见不得光的,我看看时辰……嗯,今晚十点钟有一个吉时,介于戌时和亥时之间,今天就剩这一个了吉时了。”
我说:“不会吧,我们晚上挖坟起葬?这有点……”烨磊拍了拍手里的灰尘说:“怕什么,以前在乱坟岗招魂咱们都拍摄过一期,那地方溽热潮湿,阴风阵阵也不见有什么意外啊,更何况这里早就看不出是个乱坟岗了,整个一黄土坡。”
“可是黑天暗地的想起来就棘手。”
老拓则问:“咱们车里有什么器材?”
烨磊说:“就一把铲子,我是防备车轮胎陷入泥里打滑备用的,上次还拿去兕龟寺挖香灰呢。”
“那行,我看时间也进入傍晚了,我们就等等,到了吉时我们就动手。”
我们给亦萱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们可能没能回去这么早,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情做。没到傍晚,附近作业的铲车司机和碎石工人都回去了,圩郊完全成了鸟不拉屎的地方,静的可怕。到了晚上十点钟,这里一下子全都变了样,不知道是尘埃浮在半空遮天蔽夜,隐遁了星月,还是今夜乌云密布,我们身处圩郊居然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很少看到这么黑暗的夜。黑夜看不到黄土尘埃,唯一好一点的是,现在没有白天那么乌烟瘴气。人影不见一个,连虫鸣声都没有,偶有一阵夜风吹来,还能隐约听得出来地面上的沙土在缓缓摩擦。我们三个手电筒发出的光芒就像是无比巨大的一片黑幕上出现的三个星点。“现在吗?”
烨磊拿着仅有的一把铁锹问老拓。老拓确认地点点头:“现在日吉时良,天地开张,咱们躬身下拜,两手合十以当立地焚香,焚香拜请,可以动土了!”
如果带来香,我们得烧上一柱,算是打个招呼尊敬坟主,现在将就着吧。烨磊抡着铁锹刨土,我用手电筒帮忙照射,坟冢覆盖在上面的土层并不深,挖了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下面的棺木了,烨磊擦了擦汗,把上面的土层完整地刨出来,像是挖出一具古董轮廓一样,我看到表面都露出来了,是一口极其普通的棺材,而且棺材表面的腐蚀程度非常严重,估计已经埋了有五年以上了。我们轮流干活,这里由于很干燥,棺木虽然腐蚀,但是受潮气影像不大,因此腐蚀的虫洞虽然很多,但整体上没有发生太多支离破碎的情况,好在棺材钉都生锈了,很容易撬出来。我们折腾出很多烟尘,烟尘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潺潺旋动,烨磊把铁锹递给我说:“我手都酸了,撬棺的活儿你来。”
我笑道:“你该不会是怕开棺看到什么吧?”
烨磊一听力气和胆气一同都来了:“什么?我会怕棺材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老子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什么我没见过啊,还真是的……”还没说完,他将铲子的尖头楔在棺木缝隙里,用力一撬,棺木盖子马上发出‘咯吱呀’的声音。这声音十分巨大,在夜里尤为刺耳,连烨磊都顿了一下。他停下来看了看我们,目光有些畏葸,我给他怂恿加一把劲儿。烨磊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掰,啪!居然把棺木盖子撬崩了一个角。烨磊惯性栽倒在地,翻起的铁锹和木块差点砸到老拓。“妈的烨磊你谨慎点,棺材没打开,等会我跟老拓准有一人因为你陪葬在这里!”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棺木实在太脆,嘎嘣脆……”烨磊看了看铁锹柄,以为是铁铲的木柄坏了。撬出来的缺口不大,但是我们能看到里面的一角,我用手电筒朝里面一照,看到一双烂鞋子,就烂得只剩下面目全非的鞋底了,鞋底是劣质胶做成,是典型的绣花鞋鞋底,棺材只留下鞋底不奇怪,因为要想聚乙烯塑料胶什么的完全腐蚀,那估计得七八十年,更有甚者能达到两百年以上。不过就这双鞋底,不禁我突然想起白天悬浮在半空的两条腿影来……“这应该是脚。”
烨磊说,“她是头朝西脚朝东入殓!”
我爬下来用手电筒斜着照射到里面,看看里面是否躺着一副女人的骸骨,老拓说:“刚打开的棺木空气很差,别凑近去。”
我用袖口一捂鼻子,刚低头,就看到黑糁糁的缺口里突然钻出一只黑魆魆的老鼠,吓得我忙往后退,突如其来的情况还不仅如此,我惊魂未定,一只蛇头就跟着从缺口漏了出来,紧接着爬出了它长长的带着花纹的身躯。烨磊抡起铁锹就要砸,老拓忙止住了他:“别打,让它们都走,这只是正常的食物链而已。”
我很纳闷,棺木下面怎么会有一只老鼠还有一条花纹蛇呢?难道这棺材的某处已经烂得成了老鼠窝虫蛇出入的地方了?我拿过铁锹:“剩下的我来!”
老拓吩咐了我们,开棺的时候,棺材北边不能站人,这是规矩,理由是站在棺材北边的人最容易被尸气侵袭,缘由不明,而且正常开棺的时候必要时有些还在棺木前头放置一个大的电风扇,目的是吹散气味。用铁锹楔在缺口另一边,我用力撬了几下另一根棺木钉也松动了,就听得扑腾扑腾头顶上有不知道是猫头鹰还是蝙蝠飞过,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抬头四顾,周围到处都是浓密如墨的黑暗,任何东西一飞上天空就立即跟黑暗融为一体了。“夜里偷偷去挖人家坟冢真他妈渗人。”
烨磊咽了一口口水,“刚开棺就鸟兽散,很不想的征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