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世上,很难有人能明白,师徒的情分到底是什么?因为这种情感极其复杂。徒弟对师傅的感情,像是父子,只是少了一些亲昵,又多了一些尊敬。如果,这个徒弟又是一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好似那没有保护的小树从小就受尽风吹雨打,那么他对师傅的感情,就会更加的纯粹,会超越对父亲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孤儿,在狂风暴雨中,又饿又冷,他拼命的奔跑,只是想找一个躲避风雨的屋檐罢了。结果,他冲进了一个又明亮,又温暖,甚至还有饭菜的屋子里。一个满脸慈祥的大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热腾腾的烧饼,说道:“饿了吧。”
“饿。”
孤儿大叫。“那就吃。”
大人说道。孤儿抓去烧饼,不嫌烫嘴,拼命的往嘴里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要喝水吗?”
大人又拿来了清水。孤儿噎的不行,见到水,就往嘴里的灌。等他吃饱喝足了,屋子外面的雨也停了。孤儿知道是该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可是他的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也走不动道。为什么走不动了?因为他怕,怕走出屋子,外面又下起冷雨,他就会又饿又冷,甚至会在不久后,自己会躺在泥泞的地上,奄奄一息,直至最终死去。孤儿想留在这里,可是他与那个大人没有丝毫关系,又凭什么留在这能挡住风雨的屋子里呢?于是,孤儿就跪在地上,拼命的朝着那大人磕头。大人自然知道孤儿心里想什么,但是施舍一碗饭容易,要把一个孩子养大却是无比的艰难。前者只是善心,而后者可是责任。而且,他又与那个孤儿毫无关系,又凭什么来负这份责任呢?终于,大人被感动了,他上前扶住孤儿肩膀,对他说:“以后就住在这里,不过可不能吃白饭,要做很多事的,你能不能撑得住?你喜欢吃烧饼,以后我教你。”
“撑得住,我撑得住!”
磕着头的孤儿猛地仰起头,看着大人的脸庞,只觉得那是世上最温暖的人。浑身发冷孤儿伸出双手,抱住大人的腿,大哭起来。大人则弯下腰,安慰他。不久后,又下雨了,暴风雨比上一次还要可怕。屋子的门前摆上了一条板凳,原本的孤儿手里拿着热腾腾的烧饼,坐在凳子上,眼睛望着雨幕里的动静。一条条在大雨中争渡的身影,路过这间屋子的时候,眼睛里都会流露出羡慕,当看到凳子上的少年手里拿着烧饼时,眼睛里就会流露出嫉妒。这时,原本的孤儿就会脸上露出笑容,将手里的烧饼向嘴里塞去,觉得分外美味。他感觉很开心,因为那种饥寒交迫的苦日子,已经离他远去了,当每一次看到冷雨中其他逃命的人影,他就会分外珍惜这一刻的温暖。“喂,去河边抓一只青蛙回来,今晚上做粥要用。”
大人的声音传来。孤儿将手里剩下的板块饼子全部塞进嘴里,答应一声,便冲进了如瀑的雨幕中。大人似乎从没有考虑过,下雨天这样去河边,孩子会不会失足掉入水里淹死。或者说,大人根本就不在意。明明孤儿与别人经历着同样的风雨,他被冻的瑟瑟发抖的身体里,那颗鲜红的心脏却分外的火热与温暖。因为,他觉得这都是暂时的寒冷,只要度过去了,就可以回家了。他到了河边,发现有其他的小孩子也在抓青蛙,当发现他来了,立刻围了上来。“我家就在那边,我师傅就在里面,你们要是欺负我,我就叫我师傅打你们。”
以前遇到这种事肯定很害怕的少年,这一下子,理直气壮的喊道。他这一嗓子,把周围一群可怜孩子都给吓跑了。然后这个孤儿心里充满优越感,得意洋洋的抓~住几只青蛙,头也不回的向着那遮风挡雨的屋子跑去。在家里,有一个像是父亲一样的人,在等他回去呢。同样,孤儿相信,自己一旦遭遇危险,那间屋子里父亲的大人一定会冲进风雨中来救他。这应该就是徒弟对师傅的感情,尤其是在如今的这样一个乱世之中,这份感情就分外的让徒弟感动。“师傅,师傅……快来救固儿,固儿撑不住了……”孟长固心里默默的念着,身体瑟瑟发抖,眼前越来越黑,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孟长固跌落下云层,急速向着大地落去。“我快被摔死,师傅来不得己救我吗?”
孟长固心中默默的想着。突然,一道红色的光照进了孟长固黑暗的眼睛中。他睁了睁眼睛,眼睛里出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惊喜万分的喊道:“师傅!”
“固儿,把那幅画轴给为师。”
中年男子开口。孟长固浑身染血,发抖的手就从布袋里拿出画轴,递了过去。他心中却是想也没想,这到底值不值得,就像是小时候,会把抓~住的青蛙给师傅,因为他知道,晚上师傅就会做田鸡粥给自己吃。这个行为,似乎都成孟长固一生中都改不掉的习惯。中年男人将画轴拿到手,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孟长固眼睛里的红光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次黑暗了起来,只听轰的一声,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撞在了一堵厚重无比的墙上,身体都快碎掉了。天上一道神虹落下,将大地上的陨石坑,团团围住。孟长固摔在地上,挣扎着嘶吼,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他惊恐无比的盯着四周的人,喊道:“我是儒道圣子,我师傅是儒道圣人,你们要是敢杀我,我师傅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先杀了孟长固,我们得到了那仙人登天图之后再说。”
这些人就要动手。“师傅,师傅,你不是来了吗?怎么又走了?”
孟长固眼神惊慌失措的盯着围上来的众人。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一声冷喝,一股属于圣人才有威压,立刻笼罩了下来,所有人身体都是一颤。“师傅,师傅,固儿在这里……”孟长固大叫,惊喜无比的望着天空。暴风雨停止了,乌云消散,娇、艳的太阳都露出来了。天上红光绽放,三道人影联袂而至,竟然是三尊圣人齐来。赫然是,儒道圣人,姜家圣人,补天圣师。在场众人齐齐跪倒在地上,行大礼,无人敢放肆。不等孟长固继续说话,那身穿儒杉的中年人,便冷冷的问道:“画轴呢?”
“师傅,我……”孟长固话到嘴边,却果断的停住:“什么画轴,徒弟从来没有见过。”
三位圣人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冷漠的目光,俯视着地上跪着的孟长固。“胡说,我等方才明明看到你把先天登天图收进了乾坤袋中!”
姜家的一个少年勃然大怒,正是与孟长固有多少交情的那人,此刻满脸杀意的大喝,而后转过头,恭敬的说道:“老祖宗,孟长固狗胆包天,还敢欺骗您老人家,那画轴就在他的乾坤袋中,只要搜查定然水落石出。”
姜家圣人看向其他两位圣人,只见两人点了点头。姜家的青年立刻走到孟长固身前,要搜查乾坤袋。孟长固立刻躲避,谁知道,刚有动静,脸上就挨了一耳光。他怔怔愣住,豁然抬头,看着儒道圣人。“孽徒!”
儒道圣人喝道。孟长固低下头,不再反抗。姜家青年冷冷一笑,将孟长固乾坤袋打开,进行搜查,只是不久后,他脸色一变,怒道:“孟长固,你把仙人登天图藏哪里了?”
孟长固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姜家青年,一字一句的说道:“什么登天图,我从来没有见过。”
“当初就你距离那画轴最近,不是你拿的谁拿的,还有之后,我等让你停下,你为何逃走,分明是做贼心虚!”
补天教长老阴冷开口。“聒噪!”
补天圣人淡淡道。补天教长老,顿时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姜家圣人与补天教圣人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啊?”
儒道圣人叹了一口气。“只要对孟长固进行搜魂,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甚至还可以查出包庇之人!”
姜家青年冷笑道。生灵一旦被搜魂,一般只有两种下场,轻则变成白~痴,重则当场死亡。孟长固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求生的光芒。姜家青年话音一落,就吐出一口血,混着牙齿吐了出来,并且半张脸立刻肿的老高。“放肆!”
姜家圣人出手,声音不咸不淡。“老祖,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服,我亲眼看到孟长固拿走画轴,你不信可以问其他人,我没有骗人!”
姜家青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姜家圣人就要在出手,补天教圣人则开口:“算了,小娃娃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长固,毕竟是儒道的弟子,一切全看儒圣的决断了。”
“师傅……”孟长固颤声呼唤。“长固,我从小~便教导你,做儒道弟子,就要有舍生取义的精神,为了东胜神州未来的安宁,当取大义。你说,为师该怎么做?”
儒圣道,站在那里,远远的俯视着地上跪着的孟长固。不等孟长固说话,儒圣伸手一点,一点清光,直冲孟长固的眉心之中。啊……孟长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感觉头颅被劈开了,脑子暴露在空气中,可怕的痛苦与无尽的恐惧,让他整个人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想要站起来逃走,可是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将他镇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孟长固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入侵,一股神秘的力量,直奔泥丸宫中的魂魄而去,生猛粗~暴的破开魂魄的保护,直接阅读其中的记忆。“啊……师傅,不要,不要……”孟长固痛苦的大叫,眼睛里涌~出恐惧的泪水。儒圣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反而手掌一震,封住了孟长固的五音,令他不能说话,不能看物,不能听声,不能思想,不能感触……孟长固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那痛苦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在孟长固的头顶上,有一团云雾,云雾中有一面镜子,里面的画面,正是孟长固的记忆。“师,师,我……”极致的痛苦中,孟长固眼神渐渐呆滞,努力的伸出手,向着那儒道圣人。不久后,儒生圣人停手。孟长固失去镇压的力量,整个人仿佛全身骨头尽断,一滩烂肉般软在地上,浑身的汗水都把衣服浸透了,就像是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孟长固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变得痴痴~呆呆,失去神采。“孟长固居然真的没有拿那画轴,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强行抹除了自己的记忆?”
姜家青年尖叫。儒道圣人面无表情,其他两位圣人,则始终平静,不过没有开口说什么。“说,画轴在哪里?”
儒道圣人喝问地上如死狗一般的孟长固。“师傅,固儿没拿,真的没拿……”孟长固并未变成白~痴,亏得他资质惊艳,又刻苦修行,魂魄比常人强大数倍,才撑了下来。但是他一身修为几乎半废,更是道破被迫,从此之后修为不会再有半分进境,彻底沦为一个废人。“孽徒,我毙了你!”
儒道圣人勃然大怒:“好好好,还敢嘴硬,我便再次对你搜魂一次!”
儒圣就要出手,却被另外两位圣人拦下:“罢了,若再搜魂,长固必然无法承受,会魂飞魄散的。他的记忆,我们都看了,既然没有,就不用追究。”
说罢,两位圣人离开,其他人也一一离开,这里只剩下了孟长固与儒圣。“师傅,我们回家……”孟长固脸上露出笑容,彻底松了一口气。儒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冷漠。“固儿废了,以后再也不能帮你抓青蛙了……”孟长固说着,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孟长固,你从此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也从此不再有你这个弟子,你且去吧,从此做一个凡人,你我不要再相见了。”
儒圣叹了一口气。“师傅!”
孟长固豁然抬头,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儒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师傅!”
孟长固大叫。“不不不……”他惊恐的尖叫,原本软~绵绵的身体,一下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快速爬到儒圣脚下,抱着他的腿,哀求:“师傅,师傅,不要抛下固儿,固儿怕,好怕好怕……”“你且去吧,以后好自为之。”
儒圣的身体渐渐虚淡,直至最终消失。孟长固失去支撑,摔倒在地上。如今是四月分,春雨虽贵,却也分外的冷。孟长固如一条赖皮蛇,在地上爬,爬向自己的家。六月份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儒道大门前。孟长固跪在地上,低着头。别人问话,他也不回,不吭声,就是跪在门前。七月份的时候,他身上的最后一颗丹药用尽。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儒道大门,心中所有的悲愤化成一种力量,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喊得山野震荡,林木悚然。喊声过后,又是一片寂静。孟长固等了许久,最终拔剑而出,噗地一声,将自己的头颅从脖子上割下!七月艳阳高照,地面滚~烫火热,却是突然下起了雪。许多人都抬起头看着天,心里奇怪,那么大的太阳怎么就下雪了呢?雪之大,霎时间,天地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远远的看着,那景色极美,就是看不到跪在地上的孟长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