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室沉静了片刻,一个清瘦修长的神缓缓走进。他朝司马阳满身溅血的躯体瞥了一眼,说:“恭喜刑神除掉一个眼中钉,现天庭又少了一个攻讦你的正神,你权柄牢固,霸业可图!”
武孤高说:“有你司马无间的举报与谋划,虽然除去了司马阳,但我也没问到更多的东西,这万魔之源封藏地还是一个谜。”
这司马无间不仅与司马阳同族,又是司马阳的副手,任天书阁学士。他一直想要替代司马阳,副职转正。司马无间看到天审司权势日益高涨,便趋炎附势,暗中投靠刑神,帮忙策划了这场诬告案。“我看司马阳未必知道谜底,他固执顽抗,留他性命,只会乱咬他人,节外生枝。不过……”司马无间沉吟了一下,说,“这司马阳毕竟是正神,未经天帝裁决,我们就这样杀了他,恐引起天帝不快与诸神参奏。”
武孤高说:“天帝对司马阳不掩其瑕,直书他当年与凤诗诗事情,早已恶之。我们只要让司马阳签字画押,那诸神也没话可说。”
说完,他挥动灵力操纵司马阳手臂,司马阳手臂在一张供认状上写下“司马阳”三个血字,并按下血红手印。司马无间脸上露出笑容,说:“妙啊,把司马阳的罪状呈报给天帝,再禀告司马阳已畏罪自杀,这铁案就办成了。”
“魔教操控死人剩余的一些魂魄,让其做事的方法,确实好用。”
武孤高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说,“万年前他们有超神妖的实力,当之无愧。可恨我找不到万魔之源封藏地,万魔之源才是真正的无敌力量。”
司马无间说:“我查遍天书阁所有资料,虽没找到封藏地位置的记载,但发现了一条线索。”
武孤高眼睛亮了,忙问:“什么线索?”
“末日噩梦战争结束后,我琢磨当时的天帝太一要封藏万魔之源,最安全的地方是在女娲城。女娲城最严紧的地方有三处,太微玉清皇宫、龙甲军驻扎地与女娲学院。”
司马无间徐徐地说,“开国初期,灵宝天尊擒住四凶,用灵宝伏凶阵将它们关押在沈天。后来天帝太一选择在四凶关押地上面建女娲学院,我想这会不会是他借建女娲学院的幌子,把万魔之源封藏在灵宝伏凶阵里呢?”
武孤高听着认真,点了点头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完全是有可能把万魔之源封藏在灵宝伏凶阵里。灵宝天尊可是三清之一,他的法阵自然难破;女娲学院每任院长也都由天帝直接委派,选的都是武功数一数二且对皇家忠心耿耿的大神。”
司马无间说:“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要去证实才行。”
武孤高问:“有什么办法没有?”
司马无间思忖后说:“古书记载灵宝伏凶阵是用四色幡布阵开阵,灵宝天尊去极乐世界前,把四色幡与守阵任务交给四位弟子。四位弟子灵逝前又安排给下一代守阵弟子,如此传承数万年,现在是到了四大天师手上。”
在灵力学院教学的老师统称为“灵师”。五个学院对灵师又有不同别称,女娲学院称神师,蚩尤学院称妖师,修真学院称仙师,精怪学院称怪师,轩辕学院称真人师。在所有灵师中有四位是灵师中的大师,他们是张道陵、葛玄、许逊、邱弘济。这四位大师学术造诣极深,学识渊博宽广,三界尊称他们为四大天师。武孤高微微皱下眉头,说:“四大天师死心塌地跟着剑神,又受五个学院数万灵生尊崇,想要动他们可有些难。”
“我们只需打开灵宝伏凶阵一角,验证里面有没有万魔之源就行。”
司马无间说,“万魔之源势焰熏天,若它在那里,打开的一角自然会霸气侧漏,强于四凶百倍、千倍,甚至有可能是万倍。那时天地惊骇,神妖惧怕,众灵俯首称臣。”
武孤高双目中精光闪亮,贪图这种境界。他侧身盯住司马无间,问:“看来先生是有了对策吧?”
司马无间淡淡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他见武孤高问起,便不急不慢地说:“神笛箫当年也是灵宝天尊的宝物,与四色幡同在灵宝炉同一批制宝而成的,两者属性有相似的地方。”
“神笛箫?挺有名气的宝物,那是天河元帅府朱家的传家之宝。”
武孤高嘀咕着。“但朱帅刚正不阿、秉公任直,不大可能会助大神你打开灵宝伏凶阵。”
司马无间说。“不愿依附,便灭了他,夺走神笛箫。”
武孤高眼中射出凌厉之色。“武大神神武盖世,我司马无间深深折服,愿效犬马之劳。”
司马无间躬身说道。“司马无间,史神这官职你先当当,后面我保你飞黄腾达。”
武孤高说。“能当上史神,我已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望其他。”
司马无间说。“司马阳不识时务,不懂帝王心,致今日杀身之祸。”
武孤高说,“你这个新史神,可要借鉴啊。”
“史神为天庭命官,自当要为君歌功颂德、树碑立传。”
司马无间说,“天帝上穹驱妖下界,一统天庭;统治众生,神道独尊。其伟绩旷古绝伦,无帝超越,可称为千古一帝啊!”
武孤高上扬嘴角,一阵奸笑,说:“司马无间,你果然见识卓越,洞察超凡。有你为我谋划,我刑神何愁大业不成!”
司马无间再表忠心,说:“我司马无间定当誓死效忠刑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天凌霄大殿朝会上,刑神武孤高进表启奏天帝,述道史神司马阳对暗中支持魔教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在他签字画押后,有感愧对圣恩,无脸面对诸神,便挥掌自尽,以谢天地。刑神的奏章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投在文武两班大神中引起猛烈轰动。群臣先是被震住了,等愣过神来之后,神态各异,或满腹疑惑,或皱眉沉思,或费解挠头等。再接着大殿一片哗然,群臣有质疑刑神擅自刑讯,有指责史神欺世乱道,有揣摩天帝心思走向,也有沉默寡言置身事外的,大家的反应又是各异。班中先闪出剑神风广仁。他高声呵斥武孤高:“刑神,史神可是位列在天庭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里,你事前不向三法司告知,不向天帝请玉旨,就擅自缉拿史神刑讯。你眼里还有天条律法吗?”
“我眼里只有天帝。”
武孤高狡辩道,“反恐反魔是天帝制定的国策,我天审司办案快马加鞭,呕心沥血,只为了分君之忧,早日清除魔教,让神国与灵界恢复安定。”
风广仁冷眼问道:“你天审司打着反恐反魔旗号,便可以独断专行,视天条律法于无物吗?”
“剑神此话,微臣惶恐。”
武孤高突然俯伏奏道,“天审司是天帝直辖机构,是帝权象征。天帝对臣信任与垂爱,将天审司交予臣管理,臣可九死也难报帝恩,故臣尽忠勤勉、肝脑涂地,不敢妄为。”
武孤高说:“天帝当初恩准天审司遇到紧急事件,可酌情先处理,再来禀告。臣恪守天条,认为法自帝出,帝权至高无上,既有这恩准,便是天条!”
剑神与大殿内诸神均瞠目结舌,诧异刑神满舌生花,口才超乎寻常。这些话既向天帝表了忠心,又拿天帝当了挡箭牌。他处处推崇与维护帝权,又变相“合理”地解释自己行为。“启禀天帝,臣昨日突然得到重大情报,说史神司马阳暗中支持魔教。”
武孤高再说道,“史神可是正神,在天庭有一定关系网,臣担心走漏风声,让他跑掉,故臣采取秘密行动,先请司马阳进天审司核实情报真假,然后再写份调查案卷呈上,等天帝定夺。”
他假装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但臣没想到司马阳会畏罪自杀,我救之不及,还请天帝降罪于臣!”
武孤高这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昨晚司马无间要求跟他排演对答,这司马无间多谋善断,已预料到今日朝会上刑神会遭到剑神等抨击,而将危机变转机最好的办法是天审司与帝权捆绑在一起。“按刑神这样,以个人好恶与主观判断,便可擅自缉拿神灵,刑讯问罪,甚至屈打成招或伪造证据吗?”
风广仁却见招拆招说道,“那我们这些神还有安全感可言?到时权臣一手遮天,僭越乃至凌驾在帝权之上,则皇家危矣!神国危矣!”
武孤高大惊失色,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权臣深受帝权忌惮,权臣基本都没有好下场,除非自己有实力变天称帝。不然在强悍帝权面前,天帝一翻脸,想让你倒你就马上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武孤高赶紧跪拜,奏道,“臣这条命本就是天帝的,任由驱使,效犬马之劳。天审司本就是以天帝意志行使权力,彰显帝权独尊,是天帝打击魔教、维护三界安定的工具。”
武孤高转移视线,说:“魔一桩桩恐怖袭击惨绝人寰,魔教在三界范围内迅速蔓延势头不可小觑,所以天审司有时办案火急火燎,是出于公心,想把恐怖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臣对天帝可是一片赤胆忠心,请天帝明鉴!”
“你在肃清魔教,也在排除异己。天条律法是为了保障神灵权益、意志与自由而庄严存在,若司在法上,神在司上,则法将不法,国将不国!”
风广仁一针见血。武孤高想要再狡辩,但天帝终于开口了。天帝眼神冷峻犀利,沉声一句:“好了,两位大神,朕已听明白了。”
大殿诸神立时寂静无声,仿佛空气突然凝结。大家心绪紧绷起来,近百年来,天帝上穹喜怒无常,天威难测,性格越变得独断、冷酷与多疑。天帝说:“司马阳既已自裁谢罪,此事就到此为止,各位臣工不必再争论。朕念司马阳良心未泯,曾有苦劳,特降恩罪不及孥,宅府如常。”
诸神躬身拜礼,赞道:“我帝大仁大慈,臣等景仰!”
天帝目光如电闪雷劈,说:“风院长、武刑神,现天书阁空出史神神位,两位大神可有举荐神选?”
武孤高先启奏:“臣保举现天书阁学士司马无间。司马无间一直是司马阳副手,兢兢业业两千年。今正职缺位,按往常都是由学士继任。”
风广仁憨直,说:“但司马无间文风媚俗,不符合史官直书其事的刚正,恳请天帝三思。天书阁地位特殊,臣提议史神可由正神们票选产出。”
天帝两眼寒光一闪,帝权岂可让群臣分享?他说:“不必轩然大波,朕圣断司马无间为新史神,即日担任。”
风广仁心中一凛,想要再直言进谏,可刚要开口启奏就被天帝上穹打断。天帝突然高声问道:“武刑神,仙怪两界前线战事如何了?”
武孤高心里暗暗自喜,天帝转移话题,不让大家再奏,就意味着新旧史神之事尘埃落定。他双目闪亮说道:“神仙怪联军在天帝统领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即将消灭魔国。现只剩一些残余魔灵正狼狈四处逃命,联军必将其一网打尽!”
说完,武孤高倏地跪拜,谄媚喊道:“天帝雄才伟略,臣顶礼膜拜!”
殿内诸神怔愣片刻,只好躬身行礼,跟着一起歌颂天帝丰功伟绩。天帝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说:“此次征战,能大获全胜,其中一有同盟齐心协力,二有诸神尽心辅佐,三有天审司肃魔行动高效。”
他接着敕令:“灭魔战争接近尾声,肃魔行动前面激烈斗争阶段可就此结束。但天审司还是要保持震慑态势,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忽视魔与魔教的威胁。”
天帝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帝王霸气,他再说道:“还有一事,天官府首领紫微大神年事已高,请求辞官。他要专心迎接极乐世界考验,朕已允诺,这留出的空位……”诸神屏气凝神,仔细听天帝所说的内容。天官府可是掌管诸灵政务上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的职门,还主持天地考,这多多少少都会关系到每个灵者的切身权益。天官府的首领与掌管军事的战神,并列站在朝会前面,分别领衔文武两班。天帝此时故意停顿,深邃眼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他下诏道:“正神风广仁既是女娲学院院长,又封为剑神,文武双全,德勇兼备。其胸怀三界,心系苍生,朕甚感欣慰,特委任兼管天官府。”
听到天帝谕旨,殿内诸神中有欣然的也有忧虑的,有认同的也有忌妒的,有平静的也有紧张的,但大家都骤然领悟到帝王权术的深奥与可怕。这圣断像一把尖刀插在武孤高心上,他浑身不舒服,内心怨恨、憎恶、愤怒。他明白天帝动机,这是对他一次警告。天帝要告诉他,帝既可成就臣,也可毁掉臣。武孤高暗下决心,一定要拥有万魔之源,成为三界最强的王者。新旧史神之事使天庭从此走向分裂,隐然形成几个派系。其中最活跃的有两个派系,一个是剑神及背后的女娲学院,另一个是刑神及背后的天审司。这两个派系针锋相对,矛盾已是公开化。但天帝上穹深谙帝王制衡权术,重用武家又扶植剑神,有意让剑神与刑神相争相斗,而他自己张弛操纵,威柄不移。司马无间当上史神后,作为天书阁的首领,开始对书籍进行清查。任何可疑是魔教思想传播、有损天帝形象的书籍全被列为禁书,查禁甚至焚毁的书籍短短时间内就超过数百万册。司马无间极力迎合天帝,掩恶扬善,歌功颂德。他把天帝与凤诗诗相关的一段史事,包括第十九届天考会记录,不仅在史书与档案上都剔除干净,还加紧对灵界书刊的审查。若有编写、刊印、收藏相关内容者,则以“大逆”之罪滥加缉拿判刑,使有知情者变得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天审司串通天书阁禁书的同时,也在灵界撒下一张监控大网。天审司暗下组织成倍增加,神秘卫队伍不断扩大,搞得众灵人心惶惶。许多灵者不再关心朝局,宁愿当闲云野鹤,做快乐神仙。天帝上穹宠信武孤高与司马无间,使帝王独尊专制得到了空前加强,同时也造成奢靡之风与媚俗之气在天庭逐步兴起。六百年后,不良风气在天地五万九千八百年时达到了顶点。一日,刑神武孤高与新史神司马无间在天审司内对话。“怎么使一个没有犯罪的人招供自己有罪?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采用严刑逼供的办法。”
武孤高说,“严刑拷打使他失去知觉,失去理智,失去人的尊严,如此这般‘供词’即到手了。”
“刑神威武!”
司马无间恭维,说,“微神认为恐惧让人顺从,但给人利益也会使人效忠。”
“史神说的对,恐惧与利益都要为我所用。”
武孤高双眼精光爆射。“臣预祝武大神登基,吾皇万福无极!万寿无疆!”
司马无间突然跪下,礼拜道。武孤高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自己雄心万丈,却不知是黑暗的野心拉他坠入到无底的邪恶深渊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