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一点也不像一个富甲一方的男人,那双浓密眉毛下藏着眼睛炯炯有神,并没有商人的精明,也不似少年记忆中那般,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算计。人不可貌相!少年心头暗道,却没有丝毫表露。这就是这百样斋的掌柜,陈白生。百样斋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回会提前关门,今天算算差不多到日子了,陈白生便又穿起了他的便服,叮嘱林伯清点东西以后就准备出门了。林伯年纪大了,做事细致倒是细致,就是有些忘事,所以他又要特意嘱咐来福记得提醒林伯。门一打开,夕阳立刻斜斜的照射进来,让陈白生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虚眯着一条缝往外看。,这时,他才注意眼前有着一个陌生的身影。陈白生一边适应着外边的光线,一边打量着来人。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少年的背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怯生生的,穿着破旧的麻衣,应该是从乡下来的,却不知道为何来到这里。陈白生注意到,少年一见到他,脸上就显露暖心的笑容,仿佛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更确切的说,是宛若找到了依靠。“你是?”
陈白生目光中带着询问。“这位说是您的远亲,来找您的。”
来福知道少年那怯生生的尿性,生怕再看到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样,立刻解释了少年的身份。不解释不行啊,掌柜的这幅装束,按照惯例应该是要去那江水之上的船舫里,寻欢作乐去了。若是被耽搁了时间,眼前这家伙遭殃不说,他估计也要挨罚。一看掌柜这样,明显就不认识他,这小家伙胆子不小,来假扮掌柜的侄子,穷疯了吧。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学什么不好,学人行骗。来福心底暗自想着。他也是乡下来的,还好遇到了掌柜的对他好,给他一份工作,所以他特别看不起那些有手有脚,好吃懒做,又想坐地发财的人。小家伙骗谁不好,骗到笑面陈头上,准备后事吧。“表叔!”
一声凄厉大喊让来福一楞。只见原本怯生生的少年突然扑倒在地,跪在地上抱住了陈白生的脚,嚎啕大哭。“娘……”少年嚎啕大哭,口中呜咽着。“娘……,娘她下去找爹去了!”
一旁的来福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西陵城一如既往喧嚣繁华,然而在那条最为繁华的青石古街的尽头,那间不起眼的当铺的后门,此刻却是不似往日一般鲜有人迹。此刻这里正上演着一出大戏。百样斋后门,看门的小斯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原本那个羞涩的,带着和善的笑容的少年突然嚎啕大哭,抱着他们家掌柜的腿就不放,一副找到亲人和依赖的模样,偏偏他们家还一脸懵逼。来福感觉眼前这景象别提有多怪异了。陈白生也确实是懵逼的,这才刚见到人,脑子里还没把来福的话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就突然嚎啕大哭,一把将他抱住,让他原本就没思考清楚的思绪,这下又彻底不知道这是什么和什么了。少年哭的撕心裂肺,或许是失去了双亲的缘故。这么大的孩子,突然家逢变故,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此刻又找到久违的亲人,找到了依靠,心底的酸辛和苦楚悲恸都化作泪水,止不住的往外飙,换谁都是一样的。少年哭的伤心,原本还质疑他的来福此刻又不那么确信少年是来骗人的了。“孩子,你从哪里来的?”
陈白生开口问道,他忽然记起来曾去过贺城,他在哪里遇到了大虫,还好一个老乡救了他,让他避免了化作大虫粪便的噩运。后来老乡请他去家里吃饭,酒桌之上,天南地北的吹了那么一宿,他才知道老乡和他是本家。心怀感激的陈白生当即拍着胸脯许诺,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到西陵来投奔他。“呜呜呜……”眼前的少年只顾着哭,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哭声凄厉,闻者生悲。陈白生心中一软,又柔声问了一句:“好孩子别哭了,告诉表叔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除了爹娘其他人呢?”
陈白生不提爹娘还好,一提爹娘,少年哭的更凶了,仿佛要将一直以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娘没了,爹也没了……”少年口中呜咽着,说完哭的更撕心裂肺了。“大小伙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陈白生佯怒道,同时将少年扶了起来,不去管少年蹭在自己裤腿上的眼泪鼻涕,反而亲自替他拍干净裤腿上的泥土。“男儿膝下有黄金。”
陈白生如是说。看到哭的泪人一般的少年,没来由的心里不是滋味,陈白生只好安慰道:“爹娘没了,以后你还有表叔。”
“嗯!”
少年呜咽着,含泪点头。哭了好一会儿,少年这才止住哭泣,低声抽噎。“来福,把表少爷带进去安置一下,弄点吃的,洗个澡换一身新衣服,我外边还有事,得先走了。”
一看着时间不早了,陈白生只好把少年交代给来福,一阵叮嘱,让他好好照顾这个新来的表少爷。“是。”
来福点头,心底却哭笑不得。好嘛,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表少爷,还好刚才牢记着掌柜的平日里的交代,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这叫什么事儿啊!“表少爷,跟我来吧。”
来福对着少年道。在用眼神征得陈白生的同意之后,少年这才跟着来福向门里走。“表叔。”
走进门一半的少年回头叫了一声,等到陈白生回头,回忆起方才陈白生的问题,回答道:“爹说我叫陈之,字逸远。”
说完少年便头也不回的跟着来福进屋了,转头的瞬间,他口中的后半句话,被他可以放低了声音,变得弱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我是一个王者。”
我叫杨之,我曾是一个王者,两世为人,都同样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