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阳光还在,转眼只剩云彩,太阳不知何时躲了起来。清澈见底的人工湖里,倒映着微沉的天空,四周繁茂的树木,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仿佛是穿梭在树林里,又似穿梭在云层间,美不胜收。花儿轻舞,鸟儿歌唱,草儿陪衬……如此的好景致,却吸引不了奶奶。她坐在人工湖泊边的长椅上,眸光微滞的看着起风的湖面,久久没有动。记忆的线瞬间拉了起来。上演相聚和别离的车站里,有人热泪相拥,难掩相见时的激动,有人面色留恋,无声诉说着依依不舍。喇叭声,叫卖声,畅聊声夹杂在一起,嘈杂一片。汽车发动的声音,此刻,成了最激发人们内心脆弱的催化剂。随着汽车缓缓的移动,车内的人开始巴窗看着窗外,窗外的人开始挥手道别,诉说着情意绵绵。看着别人的相聚离别,她抱着才满月的孩子,眸光含恨的睨着头也不回绝然上车要离开的女人。怀里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即使几米远的车辆上都有人听到了,打开窗户好心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助,而近在眼前的车辆上的孩子她妈,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头都没有偏过来看一下。仿佛她听不到,仿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刻,她终于心灰意冷了!她好恨啊!恨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迷惑了她的儿子,让她的儿子年纪轻轻的送了命。恨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了自己的以后,把亲骨肉抛弃了。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哭的声音都沙哑了,她心底的恨直往上涌,不顾一切的上前把车窗敲的“嘭嘭”响,恨不得把它拍碎。她这一举动,瞬间引来了路人,车上人的纷纷侧目。众人纷纷好奇是怎么回事。车窗边的女人脸色陡的一阵红一阵白,几乎是迫于无奈的打开了车窗。“你走了这辈子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孩子长大了,我会告诉她,她的妈妈已经死了!”
她朝她吼完,不再乞求,不再奢望,硬气的转身,朝车站出口走去。……20年了!她以为到死都不会再见到她,没想到,还是遇见了!在她生命的尽头,让她遇见了!这是上天在给她开玩笑,还是命运又一次的安排?!“哎~”长长叹了口气,她看向别墅大厅口处。一阵强风拂过,她两鬓有些斑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了,打在脸上,有些微疼。她揉了揉眼,视线里闪进她恨得牙痒的女人。——奶奶挡在了女人面前,双眸眯起,眸光带着一抹滞渎之色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爬满岁月痕迹的老脸上漾起嘲讽的笑意,“薛芳,你还真是过上了风光无限的好日子。”
顿了顿,她视线停在了女人精致的脸上,见她面色发白,眸光闪烁,她忍不住冷笑一声,陡增了分贝,“这些年,你睡得安稳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
女人抬手将耳边的碎发绕至耳后,掩饰掉一时的失态,再次睨向她,眸底已平静的如一汪静湖,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她淡然优雅的绕过她,往出走。见状,奶奶伸手扯住她的衣服,将她拉了回来,随即,双手毫不客气的将她往后推了推,推的女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由于激动的使劲,她喘了几口气,满脸戾气的睨着装的那般逼真的女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心里似着了火般,撩的她热血沸腾,气难自控,恨不得用她老眼昏花的双眼将她千刀万剐了。“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薛芳,我叫芮芬。”
女人拍了拍她拉扯过的地方,仿佛她的手玷污了她的衣服一样,明眸中漾起一抹疏离的冷意,面无表情的回睨着她。呵呵~她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她,何况,她只是换了个名字,只是比以前看起来华丽高贵些而已。“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装给谁看呢?!”
奶奶目光如刀刃般冷冽犀利的睨着她,嘴角微搐着,脸上极尽嘲讽之色,“我不管你想不想认,事实是摆在眼前的,你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念你的孩子吗?!”
“孩子”二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对面的女人在听到时,身子忍不住的轻颤了下,她眸光闪烁的睨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暗暗平息一时的心慌,“这些年,我一直陪在孩子身边,真不懂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女人眸色淡然的睨着她,“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她紧了紧手里的包,眸带警告淡漠的睨着她,“我没时间陪你打发时间,你再缠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女人抬步往出走,视线直直的睨着她,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老糊涂了?!”
奶奶只觉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吐不出咽不下,憋的她面色通红,大口喘气,“不是我,你的女儿会健健康康长这么大?!薛芳,以前说你小不懂事,如今你都年过半百了,你还能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不怕遭天谴吗?!”
一阵强劲的风吹来,风尘迷乱了女人的双眼,吹乱了她的头发,裙子也狂舞了起来,似要把她卷走,卷离人世。她一手挡着眼睛不让灰尘进入,一手捂着裙子的下摆防止走光,包包挂在肩上,如启动的秋千荡来荡去,她瘦弱的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奶奶背着风,看着眼前的陡然从高贵形象变得有些狼狈的女人,嘴角沁满了嘲讽的冷笑,“老天还真是长眼!”
顿了顿,她眸色沉静的冷睨着她,“薛芳,别再作孽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利落的打开,“留个电话吧,如果你不想以后我在媒体上找你。”
她打开的当然不是电话本,因为她知道,这么一个避她如蛇蝎的女人,怎么可能把电话给她。她只是想趁机把她这可恶的嘴脸录下来,好时刻提醒她,提醒她不要滋生让她们母女相认的心。她刚刚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有想在临死前让她们相认的想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风持续了约摸5秒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女人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不顾狼狈的形象,踩着沉沉的步子毫不留恋的往出走。奶奶快步跟上,快一步挡住她前进的路,“你真的这么狠心,不想跟你的女儿团圆吗?!”
女人想也没想的抬手推开她,气愤不已的冷言起来,“你这个疯老太婆,没事应该关在精神病院,跑出来做什么!”
话落,她大步往出走,似乎多停留一秒都是折磨。“啊”奶奶没想到她会推自己,一时毫无防备的被她推倒在了地上,臀部瞬间传来一阵噬骨的疼痛,手机也被摔在了地上。她怒红了双眼,胸气不顺的直直的冷睨着她,恨不得穿透她的心脏,看看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听到尖叫声,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再停留加快步伐出去。还真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她的心刀刺般的疼了起来,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锤子胸口,喘着粗气,眸色暗淡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大门入口。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一直坐着,再也不要起来。这些年,她真的累了!——梁晓悠听到尖叫声,心陡的颤了颤,朝湖边看了看,没有看到奶奶的影子,她无心再跟丽莎多说,向反方向跑来。“奶奶!”
见奶奶坐在地上,她心一紧,快步跑了上去,在她身边蹲下,欲扶她起来,可是根本扶不起来,奶奶根本没用力,“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见奶奶面色通红,眸光无力,额头沁满了细汗,喘气呼吸着,她的心仿佛被针刺了般,一阵刺痛。心瞬间慌乱如麻起来,她揽住奶奶的身子,帮她拍背顺气,“奶奶,你怎么又犯病了?!你带药了没?!”
好久,她没有看到奶奶犯病了,今天出门时,一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犯病了?!奶奶摇了摇头,撑开虚弱的眸光,心疼的看着她的孙女。她舍不得丢她一个人在人世间,今天意外见到那个女人,她以为是命运的安排,让她们母女重逢相认的,她有了想在离开前为她再找回一个亲人继续疼她的的想法,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既然那个女人那般狠心,还是别让她知道她的母亲还活着,免得她伤心。就让她把真相带进棺材,成为一辈子的秘密吧!梁晓悠见奶奶摇头,心脏不受控制的一阵收紧,奶奶没带药,她也没带药,没有药,奶奶会死的。她小手颤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林浩天打电话。看着奶奶虚弱得没有丝毫生气还佯装笑意,电话一接通,她就忍不住急哭了,“奶奶犯病了,又没有药……”她有些哽咽起来,林浩天听到“犯病”二字,不顾还在针锋相对的家人,匆匆往出跑,边跑边安慰她,“你别怕,扶好奶奶,我马上来送她去医院。”
梁晓悠哽咽了个“好”字,感受到奶奶轻轻拍了拍她扶着她肩的手,她赶忙收回手机,握住奶奶的手。见她难受的面部有些狞狰,梁晓悠的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她漾满水雾的水眸凛着担心心疼的睨着她,话语颤抖,带着哭腔,“奶奶,你要坚持住,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奶奶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有些干涸的发白唇瓣轻轻蠕动着,断断续续的挤出模糊的话,“晓悠……听奶奶……说,以后……我不在……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