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酸痛,头胀欲裂,这是耶律玄被屋外打闹声吵醒后的第一感觉。坐在床沿上用力甩了刷脑袋,确认昨夜那般痛楚不是做梦,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这些丫鬟忒没规矩,大早上在外面吵闹什么?
拉开房门,一群人围着院子跑来跑去,拿竹竿的,搬楼梯的,贺烈连憾岳战斧都操在手上,怎么回事,还有人敢来睿王府找麻烦? 贺烈挥斧格挡,击飞破空袭来之物,耶律玄定睛看去,一枚果核,再看向屋檐上,一只黑毛猴子,翘着腿三两口啃完手中果子,又把果核朝贺烈扔去,力度奇大,撞到战斧上发出金铁之声。贺烈看来被气得不轻,踏前两步,双腿发力,朝屋檐跃去,黑毛猴子不慌不忙,纵身一跃落到另一边屋檐,回手又是一颗果核。贺烈蛮力不小,可身法一直是软肋,哪有这猴子灵巧。见贺烈扑空,猴子似嘲笑一般,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向贺烈,龇牙咧嘴在那大笑,摇头晃脑的扫过屋门口的耶律玄。见贺烈又要扑来,一下子站起身,手掌面向贺烈竖起,贺烈再呆也看出了这黑毛畜生在叫停。 猴子跃下屋檐,跳到耶律玄跟前,盯着看了片刻,直起身子尾巴卷在耶律玄小腿上,咧嘴笑开。众人这才发现耶律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一名丫鬟惊呼出声 “大哥,你的脸?”耶律玄伸手一摸,扣下来一块血痂,此刻却是无心理会 “我没事” 说完提起黑毛猴子转身进屋,关上门后,看着爬上案桌挑捡水果的小东西,心中惊骇无以言表。这猴子他见过无数次,通体黑色,唯有额前那道一指宽的红色毛发如第三只眼一般,这些年总是出现在那个奇怪的梦境中。 耶律玄呼吸急促,恍然间想到了什么。拉开胸前衣襟,才发现身上也有一层血痂,无暇多看,赶紧脱下上衣,扣下左臂血痂,顿时傻眼。原本左臂上的猿猴刺青,不见了!皮肤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不理会桌上啃得畅快的猴子,耶律玄忙跑到床沿,打坐内视,经脉中的真元空前充盈,细看之下还有无数火红色星点。再看丹田,原本各占一半的两个光团,如今只剩下蓝色那团,而各处大穴周围皆是弥漫一层红色星云,耶律玄从中感受到了灼热暴戾的浑厚能量。 摊开手掌,运起劲力 “噗...” 四周温度骤然升高,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中悬空腾起火焰,如西瓜一般大小。乍一出现,耶律玄被吓一跳,床前的挂帘点燃,赶紧撤回劲力,扯下烧着的床帘几脚踩灭。走到桌前,运起劲力 “噗...” 火焰又出现在掌中,撤回劲力,火焰消失。又运劲,出现。再撤回,消失。 “嘿嘿...” 耶律玄似发现稀罕物一般,反复玩弄起来。也着实稀罕,老师多年研究,还有自己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传承内容,都从未提及这等异状。真元外放凝化成形,是窥天境高人才有的神通,未臻窥天,顶多能以真元外放些气芒匹练就已经很厉害了。 黑毛猴子嘴里塞得鼓鼓的,站在桌上目瞪口呆看着耶律玄的白痴样。半晌,猛烈咳嗽起来,一只手连锤胸口,好半天才咳出一枚果核。被猴子弄出的动静打断,耶律玄绕着桌子打量起来,猴子一双眼珠随耶律玄的身形移动,看了两圈,耶律玄搓搓手 “那个...你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说完似觉着不妥 “呃...我是问你是从我手臂上下来的?”
说着指了指手臂,猴子没反应,只是盯着耶律玄。耶律玄侧过身,亮出左臂朝向猴子,又一字一顿说道 “你,是从这里下来的?”
黑猴一对眼珠子提溜直转,耶律玄面露期待。片刻,眼皮子抬起,冲耶律玄咧嘴一笑,拿着个果核比划起来,还发出吱吱叫声。 半天不见耶律玄有啥反应,黑猴手抚额头白了耶律玄一眼,又郑重其事的把果核从耶律玄眼前缓缓晃过,然后放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见黑猴煞有介事的样子,耶律玄不敢大意,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任何一个动作。 手指离开果核后,猴子又在旁边的桌面上,用双手画了一大个圈,把刚才吃过的其他果核放入圆圈内,又抬手指点了点之前那枚,完了指着圆圈里的其他果核吱吱大叫。耶律玄顿时无语,试探问道 “你是问还有没有这种果子?”
黑猴咧嘴大笑,在桌上又蹦又跳,几下便把刚才的一堆果核踢出去。耶律玄心中郁闷,看来是别指望从这猴子身上找答案了,轻叹一声,开门让人备水沐浴,今日进宫还有要事。 沐浴过后,神清气爽,耶律玄整带衣冠走出府门,原本黑毛猴子跃上肩头要缠着耶律玄一起走,在扔出一盆猴子喜欢的水果后,便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看着管家招呼府丁捆了十几辆马车,耶律玄一声冷笑 “连伯,东西可都装上了?”
“按王爷的吩咐,除了太后、皇上赏赐的,还有荣妃和庆王爷的贺礼外,其他的都在这了” “好,随我进宫” 勤政殿内 “儿臣特来向父皇请罪” 耶律玄跪在地上,皇帝耶律隆程合上手中折子,一脸疑惑 “何罪?”
“请父皇治儿臣欺瞒之罪” “你有何事瞒朕?”
“儿臣返京途中,见贺州及周边百姓受战火荼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难民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儿臣深感痛心。回帝都后,本想禀明父皇,可眼见西境常年用兵,花销巨大,东面又向乾阳朝贡不少物资。国库正是紧张之际,父皇自己和后宫都缩减了开销,就不敢再提赈济灾民一事。可每每想起百姓惨状,着实不忍,故而未经父皇允准,儿臣便借迁府之喜广收贺礼,今日除去御赐之物,和几位至亲赏赐以外,其余的儿臣已经全部运至宫中。恳请父皇委官商代售,所得银钱,全部用于救助那些受战乱波及的灾民” 稍顿片刻,又说 “儿臣虽是事出无奈,但未经请奏便是欺瞒,请父皇降罪” 泰至清接过礼单呈送给皇帝,耶律隆程看着跪在台阶下埋着头的儿子,嘴角勾起 “你体恤灾民又为朕思虑得如此周全,何罪之有?”
“谢父皇体量” “朕不单不降罪,还要重赏” “儿臣不敢,身为皇子,本就该替父皇分忧,儿臣怎敢居功,又有何功可居,一切皆为应当” “好,好一个一切皆为应当,朕更要重赏。说吧,想要什么?”
“呃...父皇盛意,儿臣不敢忤逆。归国时儿臣遇到两位结义兄弟,甚是投缘。如父皇允准,儿臣想去崇武阁替他们挑两件趁手的兵器” “就这个?”
“已是父皇隆恩,儿臣别无他求” “好,来人” “奴才在” 泰至清拱手弓腰 “领睿王去崇武阁,只要是睿王看中的,统统拿走” “儿臣谢父皇隆恩” 耶律隆程开怀大笑,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过得一个时辰,泰至清回来,见耶律隆程饶有兴致的看着耶律玄呈上的礼单 “禀皇上,睿王爷回府了” 耶律隆程扬了扬手中折子,不露喜怒 “老九迁府,便收了如此多的贺礼,朕在想,要不要把剩下几个没到年岁的皇子提前分府,这样户部就不用为来年西境的军费焦头烂额” 泰至清弓身站在一旁,圣意难测,少说多听便是 “打仗没钱,赈灾也说没钱,送礼倒是一个比一个阔绰” 转而问道 “老九都挑了些什么?”
“禀皇上,王爷只挑了两样,一柄‘裂地’刀,和那把‘藏锋’” 耶律隆程眼角轻提 “眼光倒是毒” 见泰至清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 泰至清从怀里掏出一把金豆子 “皇上,方才在崇武阁睿王爷赏给奴才的” “哦?说什么了?”
“王爷说,大总管平日照料父皇辛苦,这日后,父皇龙体康健还要有劳大总管费心” “没了?”
“没了,奴才万般推拒,睿王爷只说是在乾阳时攒的小玩意儿,不值钱,不容奴才多言,王爷就走了” 耶律隆程沉吟片刻,轻笑道 “还不算太笨” “哎...王爷这是何必,本就是奴才分内之事” “朕说的不是这个”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礼单,泰至清闭口不言,半晌才问道 “皇上,这金豆子...” “他赏你的,拿着便是” “皇上平日赏赐已经够多了,奴才是想,能不能加到王爷的礼单里面,一起售卖,也当是奴才的一点心意” 身居大内总管多年,早已是人老成精,见睿王面圣一次不单化解了绊子,还把“仁、义、孝”全弄齐了,心中微叹,这些个皇子没有一个简单的。 把从宫里挑来的‘裂地’和‘藏锋’扔给贺烈后,耶律玄又把自己关进屋里。贺烈拿着这把半人多高的宽背大刀,一脸懵样,耶律玄甩出一句 “那是你答应平安,下次见面时的礼物,匕首是给老三的” 贺烈乐得屁颠颠走开了,大哥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肯定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