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乾阳四殿下姬慕沉看着手中的令信怔怔出神,前日帝都传讯仅一个“归”字,不问形势,没有因由。拉开车帘,回头看向另一辆马车,那里面躺着重伤未愈的冷华,放下车帘,姬慕沉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雄州城西北面一百多里外的雄江郡,一个人口稀少的小县城,既无边境商贸,也不是战略要地。有些本事的都去百里外的重镇雄州谋出路,城内留下的,多是些猎户。小城节奏缓慢,烟火气甚浓,一年到头难出几件大事,倒是最近,刚过年节便有大队士兵来此,到处张贴布告,捉拿雄州暴乱的辽国商人。原本大雪封山,汉子们打猎不得却有了茶余饭后的话题,聚在一块儿,各自吹嘘起当日暴乱的场景,弄得就像自己亲临现场一般。 城外十几里的山谷中,四周高山白雪皑皑,唯有此处的溪流没被冻住,溪水边上几间木屋,看样子应是进山猎户平日里的休憩场所。若是到了春季,此处群山环绕,清溪小涧,鸟语花香,应是一番人间美景。只是此刻寒风呼啸,冰雪刺骨,木屋四面漏风,那叫一个萧条惨淡。 “贺老二,你倒是把火再弄旺点,大哥这身子比外面的雪还扎手” 历欢把身上的兽皮给耶律玄裹上,催促贺烈。贺烈站起身往外走去,全身上下仅有一块毛皮挡住下体。当日连番拼杀,三人皆是衣衫尽毁,耶律玄昏迷后身体极度冰冷,不似之前时冷时热。二人把身上稍微成块的布条全给耶律玄缠上,自个儿打了几只野兔狸子什么的,扒下毛皮,又不会针线,只得用藤条东一块西一片搭在身上,活脱脱的两个野人。 贺烈打开屋门,又是一阵寒风灌进来,半晌听得旁边屋内一阵打砸声,随后贺烈夹着几根巨木走进来 “你拆房子干嘛?”“咱们用得了这么多屋子?”
不理会历欢白眼,自顾给火堆添柴,咧嘴一笑 “这下好了,拆完那几间屋子,够咱们烧过冬” “呵,你他娘的还准备在这穷乡僻壤终老?”
“都这么多天了,大哥还是这样,身子越来越凉,老三,你说大哥会不会死?”
贺烈看着耶律玄,一脸愁容,历欢扔出一个白眼 “闭上你那乌鸦嘴,也不知道被和尚抽过多少次,好的不灵,坏的一说一个准” 随即轻叹 “过两天,等三爷的伤再好些,便去雄江郡抓个郎中回来,狗日的行商,没事搞什么暴乱,弄得现在到处是兵” 历欢骂骂咧咧,却是忘了辽商暴乱全拜他三人所赐 “我去抓不行吗,连你和大哥一块儿治” “得了吧,城里城外全是缉拿布告,就你这身形,只差没在脑门写上,快来抓我,我就是赏银。到时候还得设法救你” 贺烈不服,嘟哝道 “这会儿嫌我没用,那天扛你翻山越岭的时候,你可一口一个二哥” 历欢老脸一红 “你逼逼叨叨什么呢?”
“哦,我是说可惜我不通药理,不然去寻些草药也好” “拉倒吧,天寒地冻你上哪寻草药,真是...诶,草药” 历欢一拍脑门 “对,草药,二哥,你赶紧跑一趟” “哼,支使人的时候就是二哥,平日大呼小叫贺老二,还连带你他娘。我说老三,你属狗的?”
历欢不理贺烈编排,急道 “还记得我从浑铁堂抢的那株炽火血参?”
贺烈一愣,瞬时明白,大喜 “对,对,你给放哪了” 历欢当即把那日藏药的位置给贺烈细说,贺烈一通风火,跳出门去 “老三,大哥说过,这药的药力十不足五,到底成不成?”
二人打开油布包,心里皆是没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药力散去,总归是罕见灵药,试试” 历欢说罢掏出匕首,把血参切成碎末,和水给耶律玄服下。二人脸色稍缓,贺烈一看刚才切药的石板上还有些药渣,当下给拢在掌心,分出一半递给历欢 “别浪费,说不定对伤势有作用” 历欢接过 “没错,这灵药掏空了浑铁堂的家底才从异宝阁换来,司徒老儿还指着它救命。嘿,这下好了,便宜咱兄弟三人” 心情大好,一口闷下 “贺老二,麻溜的把昨天那只狸子烤了,三爷饿得慌” 火光摇熠,香气飘散,历欢咽了下口水,一脸满意的看着贺烈。经过这几日调教,傻大个儿的烤肉水准是大有长进。 “贺老二,有那么热吗?那脸跟猴屁股一样” 贺烈扯了扯兽皮 “许是火堆太近,浑身热得不行” 抬头看向历欢 “老三,你怎么也一脸通红?”
历欢摸了摸脸,疑惑道 “不觉冷意,倒是有些发热,定是这灵药的功效” 说着向耶律玄摸去,高兴道 “大哥身子有些暖了” 二人一阵大笑,不愧是世间罕见的神药,这功效,没得说,贺烈继续翻烤,心中高兴,过了片刻 “不行了老三,我热得难受” 历欢一抹额头汗珠,低头看向肩膀,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此刻又渗出血丝 “我体内精元躁动,经脉血管发胀得厉害” 说罢盘腿而坐,运气调息,头顶冒出雾气。贺烈只觉浑身炽热难耐,跑出木屋,在雪地里滚上一圈,又站起身摆开拳势,一通猎猎声响,足足半个时辰才感觉体内炽感稍减,又觉周身通泰,力量爆棚,说不出的舒服。当下欣喜,跑回屋去,见历欢吐出一口浊气,也是一脸笑意 “这炽火血参着实厉害,才一点碎末,就让我二人受益匪浅” 好像有哪不对劲,二人对视一眼,大呼 “坏了!”
连忙上前察看耶律玄情况,手刚搭上又迅速弹回,此刻耶律玄烫如火炭,皮肤红的快滴出血来。历欢眉头紧皱,贺烈抓耳挠腮,他二人只服下些碎末便有如此反应,耶律玄可是吃了一整根,可想而知。历欢自我安慰 “大哥不是说,他之前吃过两株年月更久的,这一小株就是挠痒,肯定没事” 历欢声音有些发颤,自己说的话,看来多半是不信的 “老二,快去捧些雪来,还,还有冰块” 贺烈不断跑出跑进,二人褪下缠在耶律玄身上的布条,把冰块雪块一股脑儿的全给耶律玄埋上。不多时,四周积起一滩水洼,亦是滚烫。融了又添,二人不断反复,想把温度降下来,可怜耶律玄,若是此刻清醒,只怕已顾不得平日修养,早就骂开了。没死于羽翎侍追杀,也没死在司徒荣手中,却要被这两兔崽子活活玩死,这他妈上哪喊冤去... 夜幕降临,二人背靠墙壁,一脸疲惫,忙活大半天,总算瞧着耶律玄体温正常。此刻呼吸平稳,如熟睡一般,白日里口鼻中冒了不少黑血,历欢经验老道,心知那是体内淤血,自己这位大哥玄估计已无大碍。心中稍定,不多时二人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