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大哥的修炼之道很奇怪吗?”
贺烈挠头不解 “这样说,你一看便知走的是锻体一道,以横练肉身力量为主,而我走的纳气,那司徒老杂毛举手间的威势,看样子已是归元境大成,对吧?”
贺烈点点头 “大哥呢?你可看出来是三境中的哪一道?”
贺烈思索片刻 “许是我们修为不够,见识太少,确实瞧不出” 历欢摆手 “我跟大哥交过手,明明未到窥天境,却能以己身引动周围气场,你也跟他对过一招,自然能感受到” 贺烈眼珠转动,似在回忆与耶律玄交手的过程,历欢又说 “你可听说过西域巫族?”
贺烈一愣 “你是说咱大辽西面的巫神国?”
“没错,巫神国举国信奉巫神,皇室成员尽是巫族中人。传说此族以秘法向巫神献祭,降刺青于己身,纹样飞禽走兽不尽相同,献祭之人便可借纹样之力。跟蒙荒草原上,那些蛮子的图腾有些相像,不过蛮子的图腾纯粹是他们自个儿拿来骗小孩的,而巫族的刺青真有借力一说” 贺烈摇摇头 “关于巫神国,我只在典籍中看过,百年前西境分裂,自成数国,咱们离西面的巫神国就更远了,了解的人不多” “你说这些跟大哥又什么关系?你怀疑大哥是巫神国的人?”
历欢轻皱眉头,拨弄几下柴火说道 “我也只是猜测” 贺烈沉吟片刻,忽的咧嘴一笑 “巫神国也好,大辽之人也罢。我只知他在危难时与我俩并肩拼杀,是未明湖上同喝一碗酒,我称大哥之人,这便足够。至于其他的,深究无意” 看贺烈笑得憨厚,历欢一阵恍然,与贺烈这份纯粹相比,自己倒是落了下乘,当即洒然一笑 “不错,深究无意” 回头看向耶律玄,江湖儿女谁没点不想为人知的经历,他历欢也有,不过别人是故事,到他这全他娘的事故。历欢自嘲一笑,递过烤好的野兔,贺烈一脸猴急。 乾阳帝都,皇城西北角的竹林里,一座宫殿居中而落。天色已近拂晓,宫殿前的台阶上结出一层薄冰,银发银衫的老者双脚站在冰面上,银衫单薄,老者却对这冬日的刺骨冷意丝毫不觉。仰头注视西面星空,双手缓缓掐诀,半晌后轻叹一声 “将星逆冲,小家伙,且看你自身造化,抗得过这一关,大道坦途” 耶律玄缓步走在这片黑暗不知多久,半空中两个光团,一红一蓝,如鱼儿嬉戏交错游动,拖弋出的尾影看似在不远处,可走了许久仍是未近半寸。似乎总与他保持固定的距离,又好似他从未走动过。 耶律玄面露疑惑,低头看向赤裸的上半身,须弥扳指仍挂在胸前,几处刺青已不见踪影,正待细想。前方传来“吱吱”声,像老鼠,抬头看去,只见无边黑暗里,两粒血红色的珠子朝自己飘来。 不知是何物,耶律玄急忙凝神戒备,待两粒珠子飘至眼前,耶律玄松下一口气,原来是只黑毛猴子,两粒血红正是猴子的眼珠 不待耶律玄有动作,黑毛猴子吱吱叫起,围着他身侧绕了一圈,双手攀向裤腿往上窜来。耶律玄右手一提,把猴子抱在眼前,仔细瞧去,猴子一脸憨态倒与贺烈有几分相似,只是一双血眸透出几分妖异,直视之下有些不舒服。 猴子挣扎开,窜上肩头,站在肩膀上双手拨弄耶律玄头发,耶律玄颇觉有趣,也不管它,正准备往前继续走。黑毛猴子却是双脚一蹬跳至半空,升到与红蓝光团重影,陡然惊变 只见原本珠子大小的眼睛极速膨胀,四周的空中已有烈火燃起,不多时,燃烧之处勾勒出一具高达数丈的身影,形似猿猴,双臂长而粗壮,一双眼睛此刻如灯笼般大小,血红如火。獠牙外露,一脸狰狞。 耶律玄看着眼前一幕,惊得合不拢嘴,猿猴身躯燃烧的烈焰把四周照亮,却感受不到灼热。站立半空,俯视耶律玄,随即仰起头颅,双掌握拳向胸前奋力砸去,只听得隆隆炸响,大地震动。猿猴砸罢仰天长啸,身上火焰更加炽烈,啸声刺得耶律玄脑内隐隐作痛。 似被猿猴啸声引动,远处黑暗中立时传出一声狼嚎,声音浑厚、凄冷,略带王者之势。耶律玄应声看去,银光迸射,一具银白色的巨大身躯缓缓走来,走得几步仰头又是一声长嚎,身上毛发无风自动,飒是英伟。看向火红巨猿,似在挑衅一般,火猿见罢,落地冲着银狼一声厉吼,弯下腰单掌撑地,作势要扑上去。 耶律玄只觉眼前一幕精奇异常,注视间意识逐渐模糊,恍惚中又听到远处传来鹰啼,还有一种从未听过的咆哮,似虎啸,似狮吼...... 司徒荣盯着一阵乱叫却只在原地打转的火鼠,心中烦躁。立在山顶环顾四下,周遭山坳皆是密林,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那几个杀千刀的藏在哪,但火鼠不前,说明就在附近。 回首见身后五人皆是狼狈,怒从心生,这次为保所谋之事周全,他把自己这一系的好手全数带来,昨日一战,全拼光了。就算此番事成,回到云州,只怕已无力再争北境第一大帮的帮主之位。心头对历欢三人越发恨之入骨,誓要活剥几人。 昨日血战之后,从御典司重伤活口那里,司徒荣才知道被历欢摆了一道,恨得牙根发紧。当时双方急于脱身追人,都是杀招尽出,冷松拼得身死重伤司徒荣,冷华双腿皆断,被两名扈从拼死救走,天字营此次来人基本全军覆没。 司徒荣已无耐心,只想早点找到几人。当即不顾伤势,运足劲力朗声喊道 “历欢小儿,速速出来受死” 声波如实质般荡漾开去,四周群山一片回音震动,林木间飞出大批鸟群,司徒荣闭上眼睛,凝神于耳仔细听去,片刻又喊出声,不断探寻。 历欢惊醒,看到同样被惊醒的贺烈正在用泥沙掩埋还冒残烟的火堆。作势让贺烈噤声,站起身抢过水袋把水倒在火堆上,见残烟散去,二人稍松一口气。听到不断传来的喝骂声,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历欢眉头紧皱,贺烈拿过短斧,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深知司徒荣厉害,历欢把心一横 “贺老二,我先出去往东逃,引开那老杂毛,你带大哥往西边跑...” “不行”贺烈断喝 “你他娘的小声点” 历欢心知,不说服贺烈,这家伙便会如雄州北城一般,一根筋死战 “你听我说,司徒老儿估计此刻已经发现此处,若是大哥没有昏迷,我三人联手,或有一拼之力,但现在与他硬拼,咱们必死无疑” 贺烈依旧双手紧握短斧,一脸倔强看着历欢,历欢焦急,只得继续说 “你带大哥走,我一个人反而好脱身,我们在西北面的雄江郡汇合” 贺烈听闻此话,脸色稍缓,历欢又道 “如果我耽搁了,你要帮我办件事。速去云州向我爹说明此番情况,交待他此时乃是灭浑铁堂报大仇的最好时机” “你根本就没有脱身之策对不对?”
历欢一阵无语 “你个榆木脑袋怎么这会儿开窍了,放心,小爷没这么容易死” 贺烈眼眶发红 “不行,咱俩出去跟那老儿拼了,大不了拖几个垫背的” 历欢双手握住贺烈肩膀 “你看着我,我本来就是亡命之徒,当年我娘和我哥把我藏在马车底才能活到今日,不算夭折了。你帮我办妥此事,大仇得报,我就算死上几百次也值” 又朝耶律玄看去 “更何况大哥现在情况不明,你我都交代了,他怎么办?”
贺烈牙关紧咬,虎目里泪光打转,历欢重重拍了下贺烈肩膀,洒脱道 “这一趟能遇到你和大哥这等生死兄弟,我历老三,值了!二哥保重” 返身窜出洞外,不多时便听闻传来陌生惨叫,随即又听到司徒荣的喝声 “历小儿休走,老夫定将你拆骨扒皮” 闻得喝声渐远,贺烈在洞中来回打转,一会跑去洞口眺望,一会又回来察看耶律玄,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转得片刻忽然停下,看了看躺着的耶律玄,又摸了摸肋下的伤口,手一挥,捡起地上木炭,在洞壁上快速勾画起来,三两下便把历欢交待的事写在壁上。扔下木炭捡起水袋,还有点残余,想着再给耶律玄喂下自己就去找历欢。 喂得两口,耶律玄一阵咳嗽,竟有转醒的模样。贺烈边给耶律玄拍着背,惊喜大喊 “大哥,大哥” 耶律玄听得耳边贺烈声音,又觉胸腹间隐隐作痛,缓缓睁开眼,见贺烈憨厚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 “二弟,我昏迷了多久” 耶律玄坐直后问道,不待贺烈回答,已看到洞壁上的留书,“嗖”的跳起身来。 “三弟多久离开的?”
贺烈连忙回答 “快半个时辰” 耶律玄迈出两步,略作思索,问道 “二弟,你怕死吗?”
“怕” 不加思索又说 “但余生不安,比死更让我害怕,如大哥一般,老三也是我兄弟” 耶律玄转身朝洞外走去 “大哥你去哪?”
“救老三,或者陪他一起死” “好勒!嘿嘿,圣人云,一生颇短,不过沉溺于春秋,一生所求,不过心安与自由。诶,大哥,你等等我” 贺烈大笑,跟着跑出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