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耶律玄取出水袋递给贺烈,贺烈脸色苍白,背靠树干大口喘气。三人出城后,架着贺烈一路疾逃,小半日,此刻离雄州已有几十里。历欢喘匀了气,抬手指向西面一片逶迤山脉
“翻过那片山便是雄盘江,只是此刻定是重兵把守,我们得仔细商议如何归辽” 说罢仰头灌水,耶律玄朗声笑道 “无妨,既已出城,便是天高任鸟飞,大不了咱多绕些周折” 贺烈虽是伤重,此刻也一脸轻松 “对,对,都出了鳄鱼潭,还怕回不去?”说话间牵动伤口,又咧起嘴,手抚腋下半晌问道 “老三,你不说此地有人接应吗?怎么半天还不见人?”
历欢眉头微皱,站起身来看向四周,打出几声响哨。不多时,便听闻树丛里传出窸窣声,三人凝神戒备,只见一名蓝衣中年窜出来,见到历欢,惊叫 “少帮主,您可算回来了” 边说边急跑过来,距历欢三步左右,单膝跪下 “属下护卫不周,让少帮主涉险受惊” 历欢走上前去,抬手便是一记耳光,力道之大,中年脸颊顿时肿起,嘴角渗血。历欢冷声道 “你的情报哪来的?若不是随我前去的弟兄们拼死护卫,这声少帮主,怕是得每年清明扫墓之时才听得到” 中年不敢反驳,急忙应声 “少帮主恕罪,属下亦是不知情报有误,待此间事了,必定详查” 历欢棱着眼 “是要详查,必须给死去的弟兄一个交待” 又问 “其他人呢?”
“回少帮主,我等在此数月,今日忽见雄州城内火起,赵长老猜测定是城中有变,或能觅得机会进城寻您,便带一众兄弟赶去,让我在此等候,若少帮主归来,我便发信号告知” 历欢挥手,示意中年人去发信号,回过身看向耶律玄,说道 “叶老大,我们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帮中之人回来,再作商议” 耶律玄点点头正要回话,忽然双目大睁,急声道 “老三小心” 历欢见耶律玄脸色陡变之时便觉后背杀机,声音未落,历欢双脚蹬地向旁跃去,脚刚离地,便觉左边大腿一阵剧痛,落地站立不稳,往后一仰靠在树干上,低头看去,只见外侧大腿鲜血横流,还伴有酸麻之感,便知是兵器有毒。当下扬起匕首,手起刀落往大腿挥去,血线激射,一块巴掌大小的肉已被切下,仔细看去,肉块上的创口处已是荧蓝一片。一切尽发生在刹那间,中年人眼见一击未中要害,又见历欢狠辣如斯,割己之肉不加思索。复向历欢刺去,耶律玄展开身法,瞬间抓住中年后背衣衫,猛然一拽,中年向后飞去,正是贺烈方向,人在半空,贺烈腾空而起,一记鞭腿抽出,中年立时被扫飞出去,撞在几丈外的树干上。亏得是贺烈伤重,否则光这一下,有够受。 贺烈不顾伤口牵动,急问 “老三,没事吧?”
耶律玄快步上前,几下拍打,又取出丹药让历欢服下,历欢一脸阴狠,鹰目棱起,扯下上身衣衫把大腿绑上,随即一瘸一拐朝中年人走去。耶律玄想伸手去扶,历欢摆手 “死不了” 咬牙看向半躺在树干下的中年人问道 “情报之事是你干的?”
中年人嘴角溢血,虚弱的说 “少帮主,对不住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还要用少帮主的项上人头去换” 历欢牙关紧咬,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其他弟兄呢?”
中年人惨笑 “我自会去地下向众兄弟请罪” 历欢闻言,心中凄痛,半晌连道两声 “好,好!”
正欲向中年人走去,突然四周树枝摇晃,林中草木无风自动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要是再过两年,北境江湖,你历小儿当是头一号人物” 听得声音从四面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历欢眉头紧皱,向耶律玄和贺烈轻声说道 “是浑铁堂的副帮主,司徒荣,浑铁堂第二高手,多加小心” 耶律玄搀扶贺烈靠近历欢 “勾结外敌,残杀帮中兄弟,已犯本帮第一大忌,小爷送你上路” 历欢沉声说完,右腿单脚蹬地,上身前倾向中年人滑去,拔出匕首猛的刺入中年心脏,又横向一搅 “放心,你一家老小我随后帮你送来” 中年人仰头看向历欢,双眼瞪大,喉咙里咕咕发出声音,终是没说出口便已断气 历欢拔出匕首,不顾掌中血滴,沉声喝道 “浑铁堂的杂碎,滚出来。”
只见四周窸窣之声渐密,看样子已有不少人围拢过来,远处树枝晃动,破空声响起,瞬间便从树丫间落下一人,须发皆白,站在三人不远处,一脸戏谑看着历欢 “好个历小儿,倒让老夫颇费周折,无妨,能断你盐帮气数,云驼山庄后继无人,此番值了” 历欢目视眼前这人,听着四周渐近的脚步声,又想到此次随自己出来的一众帮中好手皆已丧命,心中一阵悲愤,侧目轻声对二人说 “他们是冲我而来,你们找机会先走” 贺烈刚要开口,被耶律玄制止,伸手搭在历欢肩膀 “共生死,为兄弟” 历欢洒然一笑 “司徒老野种,谁断谁气数还指不定。我说你大哥都快玩完了,你不趁机夺下帮主之位,来纠缠你三爷干嘛?”
不待司徒荣说话,历欢又说 “咋了?想认爹?谁不知道你娘乃北境第一B子,人尽可夫生了你,还把你爹给活活气死,真他娘家门不幸” 说罢促狭一笑,冲贺烈一昂头 “老二,你说说,跟自己亲哥干那事,圣人是怎么云的?”
贺烈闻言一脸古怪,耶律玄轻笑,暗道老三当真毒舌,又赞赏这份身陷危地仍能泰然自若的心志,只是不知所言之事是否属实,啧啧。 贺烈正色道 “不可用此乱L之事玷污圣人” 历欢瞧贺烈说得认真,笑的愈发猖狂 “对对对,就叫L伦,司徒老儿,你哥把你当野种,就没待见过你。要我说,你来投我云驼山庄,小爷把盐帮第二把交椅让给你,待我爹退位。你若命长,爷百年之后,你还愁做不成帮主?反正你四处认爹也不是第一次” 说罢又大笑起来。被一后辈这般辱骂已是大耻,还被说到痛处,司徒荣一脸阴沉,无奈口才不如历欢 “牙尖嘴利,待会老夫定要把你这狗嘴里的牙一颗颗敲碎” 眼见四周窜出的人已经团团围住,司徒荣一声大喝 “杀!”
带头向历欢扑去 耶律玄见司徒荣来势凶猛,劲力浑厚,历欢腿上已经受伤,当下便抢身上前,运足劲力抵挡。贺烈一步迈向历欢,二人呈背靠之势抵挡四周围杀。 过手一招,耶律玄便添新伤,体内气息立时不稳,眼前这人,修为高出冷氏兄弟不是一丁半点,若是三人联手,或许还有一拼之力。可眼下,其余二人皆是重伤,应对数十人的围杀已是自顾不暇,联哪门子的手? 耶律玄又中一掌连退数步,还未站稳又急忙展开身法腾挪闪躲,苦思脱困之法。司徒荣打得憋闷,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小子,身法极其精妙,比泥鳅还滑,一身劲气又不似寻常。两人对招碰撞,便觉掌中一会阴冷刺骨,一会又灼热异常,连带自身气劲都躁乱起来,此等功法冷热交替,自己竟是闻所未闻。 此刻能压制他,全凭修为上的差距。眼见连一个小辈都久斗不下,司徒荣心下烦躁,立时气劲外放,拳掌间寸芒吞吐,匹练击出。耶律玄闪避不及,只得以掌相接,当即被震得内脏翻腾,气息紊乱,飞出数丈撞在树干上,一口殷红立时喷出。历欢见状,心下焦急,可又突围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司徒老儿,你要杀的是小爷,来啊,小爷在这” 三人此次虽是因利而聚,共图出城,历欢又是久经江湖厮杀,是以一直对二人持有防备。不曾想,北城门贺烈拼死等候,此刻耶律玄又为他力战抵挡。江湖中人本就重義,此时历欢心绪复杂,难以言表。 司徒荣不理历欢怒骂,又欺身向耶律玄攻去,耶律玄堪堪避过,脸颊被气劲匹练挂出一道血痕。滚落一旁,抬眼间忽见天空中一只银翅雕在头顶盘旋,当下计上心来,边躲闪边大喊 “二弟三弟撑住,我的人立马就到” 历欢闻言心中疑惑,却不多管,朗声附和 “好啊,司徒老儿,尚且看看今儿个是谁敲掉谁的牙” 贺烈左冲右突已近力竭,原本止住的伤口又开始冒血,只知吓唬吓唬这帮孙子也好 “大哥,你御典司的人来得也忒慢了” 话音刚落,耶律玄和历欢皆是无语,傻大个该说你什么好,不说话不会死,乱说话就保不齐。有没有人来暂且不说,若来人不是御典司,这乐子就大了 耶律玄硬着头皮继续 “此次拿住这些辽国奸细,我定给二位兄弟报上首功” 司徒荣听闻几人对话,初时只当三人虚张声势,此刻心里已有疑惑,停下攻势看向耶律玄问道 “你是乾阳官府的人?”
耶律玄见状心头一松,傲然道 “官府管不了我” 对,御典司直属御前,司徒荣心想 “怎么,此刻想走?来不及了” 耶律玄略显跋扈 司徒荣眉头微皱,正要遣人下山查探,远处奔来一人,正是之前为防止三人逃脱,安排在外围的人手,来人靠近,拱手道 “副帮主,山下有数十个身穿乾阳官服的朝山腰围来,速度极快,看样子高手不少” “可看清楚官服的物样” “隔得太远,我,我” 来人啃啃巴巴说了个大概,司徒荣心想,果真是御典司,喝道 “住手” 向耶律玄拱手道 “这位朋友,方才是误会,我乃大辽国北境浑铁堂副帮主,与贵司素来无犯,此番贸然前来,只为历家小儿橫夺我帮中宝物,并无冒犯贵国之意,还望朋友行个方便,交出历家小儿,我等立刻离去” 耶律玄思绪急转,此刻光凭吓唬看来行不通,这些人不逮住老三,怕是不会退走。可再耽误下去,等山下之人围上来,呵,他的人马?不错,杀他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