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西城的大小街道上皆是人头攒动,出城放灯的、上街采买的、街头吆喝的、杂耍猜谜的,好不热闹。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历欢不禁叹道
“这他娘比云州热闹多了” 饶是见惯乾阳帝都繁华盛景的耶律玄,此刻也是咽了下口水,皱着眉头说道 “老三,这么多百姓,咱们此番不知要伤及多少无辜” 历欢冷哼一声 “我说叶老大,这是乾阳,不是咱大辽。你啥时候学了贺老二那套假惺惺?”“乾阳百姓也是百姓” 略作轻叹 “罢了,不作这无用思量” 历欢笑道 “对嘛,我看你叶老大并非善男信女,何必如此拘泥小节,只要能脱身,旁人生死与我们何干?”
耶律玄看向历欢侧脸,半晌说道 “当心些” 历欢背过身朝挥挥手,朝另一边走去 西城守备屠升一身戎装,大马金刀的坐在守备府门前,台阶下几排士卒队列整齐。半年来,这西城可谓是多事之秋,那些个外国行商几次冲突,弄得他在四城守备中丢尽脸面,面对刺史府也是压力骤增。今日年节,据盯守的属下来报,辽国和北渝几大商会的会长,天未拂晓就聚在辽商会馆,不知作何谋划。 搞得心里七上八下,在府中坐不住,干脆让人搬了椅子摆在守备府门前。除了加派各街道的巡逻人手,还把轮休的府兵都给招回来,严阵以待,生怕今日出什么岔子。 屠大人手扶额头,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早上梳洗时,夫人说他的白头发又增了不少。自己在这西城守备的位置上坐了多年,早觉心力不足,等过了年节,找机会向刺史大人讨个外放的差使,去治下郡县过几天安生日子。 正当屠升走神之际,下方士兵一阵骚动,屠升抬头看去,只见几条街区外冒起浓烟,一拍扶手 “来人,速去查探,探明来禀” “是” 台阶下一名伍长装扮的兵士拱手向前 “大人,看方向应是辽商会馆” “这些不安分的东西,真要逼我大开杀戒” 领命之人正待前去,从街口慌张跑来一名士兵,细看之下,衣衫破败,染了不少血迹,脸上沾满泥土,甚是狼狈,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边跑边喊 “不好了,辽商暴乱,大人,辽商暴乱” 来人单膝跪下,说话语无伦次,看样子吓得不轻。屠升跑下台阶,历声喝道 “慌什么,说清楚” 来人语带哭腔 “大人,辽商暴乱,好多人朝西城门冲去,我们,我们折了不少弟兄” 屠升大吼 “所有人随我前去,胆敢反抗的就地格杀” 往前迈出两步,又回头向伍长说道 “你速去禀报刺史,讲明厉害,说不得要从其他几城抽调人手增援” 说罢急忙带队前去 辽商会馆里乱成一团,会馆后的货仓不知因何火势突起,还烧得猛烈。一身儒装的郭会长忙指挥众人救火,门口冲进一人,闪掠间衣衫猎猎作响,也是修为不俗之辈,待得近身,向郭会长一拱手急道 “会长,方才起火,门口有几名官兵前来询问,门外管事正与之交涉,我一时不查,竟从角落窜出一乞丐,眨眼就把官兵杀了,那人身法奇妙,我并未交上手,看样子修为不在我之下” 郭会长闻言皱起眉头,略作思量一声惊呼 “不好!”
忙向来禀之人交待 “你速去通知几家会长,情况有变,计划提前,速速赶往城门汇合” 来人领命向外疾去,刚到门口便听到街前有人大喊 “杀人了,官兵杀进来了,警戒,警戒” 后院及仓库的人马闻声也顾不上救火,只听金铁声不断,纷纷取出兵器向会馆前门聚拢,会长已返回内室,各管事急忙排兵布阵。瞧得此景,武者脚下蓄力,向街外掠去。 屠升心中震怒,还隔着两条街,便已听到喊杀声不断,迎面仓皇逃窜的百姓把街面弄得水泄不通,难进半步。这些异国贼子,平日里过于纵容,竟如此胆大,今日说什么也要砍些头颅,刺史大人的大局一说,暂且顾不上了。 屠升心中愈发烦躁,偏偏都是自己治下百姓,不可能一路冲杀过去,迎面逃来的乞丐被人流冲带,站立不稳,屠升抬手欲扶 “大人,对不住了” 屠升顿生警觉,为时已晚 乞丐五指成爪,闪电般擒住屠升喉头,电光火石间,屠升脖颈尽碎,气绝身亡 “狗官,郭会长和谢老,让我送你上路” 耶律玄吼罢,将屠升尸体扔向一旁 “大人,大人” 排头几名将官虎目圆瞪,向耶律玄冲杀而来,拦在身前的百姓一律砍杀,街面上更加混乱。耶律玄朝一旁屋顶掠去,破空声起 “贼人好胆” 从一侧屋檐凌空杀来一人,气劲吞吐,修为不弱,耶律玄心中惊诧,按理说守备一级的将官,没资格让天机处派修行中人为之护卫,来不及思量,运起修为急忙对敌 耶律玄边斗边往偏僻小巷逃窜,心中叫苦,以前总觉自己挺厉害,怎么从出逃开始,乾阳随便出来一人就能把自己逼得狼狈。 耶律玄哪里知道,冷氏兄弟位列八大统领,岂是泛泛之辈。眼前这位青衣剑客,原本是为防辽国在局势紧张之际,暗杀封疆大吏,天机处在皇帝的受益下派来保护刺史陈承济,比冷氏兄弟弱不了多少。陈承济见西城是非不断,自己又有原本护卫的天机处高手,便拜托这位临时保护屠升。 再退两步,手臂上几处挂彩,耶律玄牙关紧咬,不行,不能再拖下去 眼看长剑再度逼近,耶律玄心中下定决心,此番逃出去,定要寻一把趁手兵器,不然打起架来太吃亏了。脚下连踏七星,绕至青衣身侧,利爪破空直击,长剑翻转斜刺耶律玄肩膀,剑芒已近,再不变招手臂只怕不保。青衣剑客方才一番交手下来,已经吃准耶律玄只是身法玄妙,断不敢硬拼。此刻距离甚近,见其眼神眯起,心道不好 刹那间耶律玄调转浑身修为聚于肩膀处,右手再度欺近 “噗...” 长剑贯穿肩膀 “咔嚓...” 五爪震碎喉颈 耶律玄急忙闪退,借反退之力拔出长剑,右手抚过脖子上悬挂的扳指,一枚丹药显于掌中,赶紧服下。随即跃上屋顶,眼前景象不觉有些头皮发麻 玩大了,耶律玄心想。目之所及混乱不堪,远处的街区不断有人往西门一片汇聚,有官兵,有各商会人马,两边一接触,连问候家小都省了,直接就是兵器招呼上,官兵杀红了眼,各商会中平日里隐藏的高手此刻纷纷加入战斗,整个西城已经乱透。 耶律玄抬眼一看日头,纵身朝北城街口奔去,一路上不分是官兵还是行商,有近身者便是一爪招呼上去,边出手边喊 “官兵杀人了,救命” “这些异国贼子,弟兄们,为守备大人报仇” 一通乱搅,不多时便奔到北城关卡外的一处小巷,轻声喊 “老三,老三” 一名军士打扮的身影窜出来,正是刚才前去守备府禀报辽商暴乱的士兵。历欢一见耶律玄急道 “怎么这么久,刚刚这一小会儿,已经从北城调了两队士兵过去,关卡的守卫也增加了不少。不单北城的守军往这边调,最要命的是,刚才我听说刺史府下令要关闭所有城门,也不知是真是假” 复见耶律玄肩膀 “你受伤了?”
“不碍事” 耶律玄向关卡望去,只见守卫确实比之前多出不少,众多百姓此刻都在关卡前堵着,看此情况,耶律玄心中焦急,又看了下日头,一咬牙,说道 “老三,你追我” 历欢一愣 “啥?”
耶律玄指向历欢装束,历欢顿时明白,当下拔出制式佩刀,大喊 “辽国奸细在此,抓奸细” 耶律玄看向历欢,赞赏一笑,反身朝关卡跑去,一路上尽往人多的地方挤,本就拥挤的人群更显骚乱 历欢在身后一路大喊 “抓辽国奸细” 刚过去准备支援西城的一队士兵闻言,又见历欢装束,连忙掉头跟着一起追来。守卡的统领拔出佩刀,立目望去,可目之所及尽是百姓,哪分得出谁是奸细,正要登上栅栏细看,忽的从旁窜出一名乞丐,飞身上前单手成爪拽住统领胸口,顺势往下一按,脚下栅栏从统领后背透胸而出,立时毙命。 乞丐飞起数脚踢开道中栅栏,两边人群见死了人,顿时一阵大乱,四散奔逃,士兵被人群挤得施展不开,耶律玄趁乱朝北城疾掠。历欢跑过栅栏,恰巧一众士兵驱散百姓围了过来,为首之人看到历欢,正要发问 “还愣着干嘛?”
历欢一声怒吼 “那奸细杀了我们守备大人,断不能让他逃了” 说罢带头追去,一众军士闻言大惊,领头之人见自家统领也已命丧那人之手,哪还顾得上把守关卡的差事,手一挥 “追,给统领大人报仇” 带队紧随历欢而去 耶律玄身法施展到极致,转眼间便过了几条街,眼看再过片刻便能到北城门,回头望去,历欢估摸着落后不远,心中正欣喜。突然心神一紧,汗毛乍起,急堪堪侧身倒地滚向一旁,还未回过神来,又本能的双脚猛蹬地面,窜出几步之外。金石声炸响,回头一看,方才接连停留的两处,此刻布满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