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姜翠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谁、谁离婚了?”
“你已经跟张铁柱离婚了,你们不是夫妻了。”
白柳安又重复了一遍事实,“等会儿出院了,你就住到我们那儿去。”
姜翠芬双唇颤抖着,她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白柳安:“不可能,我怎么能离婚了,我要是离婚了小花怎么办,永年怎么办?街坊邻居都会笑话我的!”
“不行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去!”
姜翠芬仿佛大梦初醒,一下子推开白柳安,一路跌跌撞撞翻出自己的行李。她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全,还需要好好调理休养。白柳安盯着她的背影:“你住院的时候,是我给你签的字,你才能顺利手术。张铁柱对你不管不问,你儿子来医院也只为了跟你要钱,你确定那个家是你的家吗?你忘了你为什么会住到医院来?”
那一场暴虐的殴打一下子唤醒了姜翠芬的记忆。她愣在当场,因为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身体不住的颤抖。那一晚的伤害并没有痊愈,它还深深留在姜翠芬的脑海里。白柳安静静地说:“张小花快担心坏了,如果你觉得那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安排你们复婚。反正对张铁柱来说,多一个你,就等于多了一个照顾他生活、给他钱花、还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充当出气筒的人,他不会不乐意的。”
姜翠芬沉默了。良久,她抽泣着转过身:“那种日子跟在地狱没什么两样,可我、可我怎么能离婚呢?这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他们会怎么说?”
“日子是你自己的,你以为你挨打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说话了?”
一针见血,说的姜翠芬哑口无言。原来所谓支撑着一个家,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这些年,她为了父子俩劳心劳力地付出,不喊苦不怕累,换来了什么呢?是一次次变本加厉的殴打,一次次毫不在意的蔑视。啪的一声,姜翠芬手里的行囊掉在地上。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白柳安喘不过气来。终于,她哭得两只眼泡肿得老高时,总算停了下来。白柳安走过去将行李收了收:“走吧,跟我回家。”
厨房里,张小花正在忙碌着。今天母亲出院,她和婆婆商量过了,让白柳安去接她,顺便告诉她已经办理好离婚手续的事情。张小花其实心慌的不行,不断忙来忙去让自己好受一点。听到门开的声音,她心头猛地一跳。湿淋淋的双手赶忙在围裙上擦了两把,她笑着迎了出去。看见母亲红肿的双眼,她立马猜到姜翠芬已经狠狠哭过,肯定是对离婚这个事实暂时难以接受。她心里泛酸,说不出难受,还得强撑着笑脸。“赶紧坐下来吃饭吧,都备好了。”
姜翠芬不去看女儿的眼睛。母女之间顿时没有了之前的亲昵。白柳安扯了两下姜翠芬的胳膊,发现没有动静,心里有数了。她嘴角动了动:“你妈刚吃过的,不饿。我先带她去房间看看,早点适应新环境。”
说着,她牵着姜翠芬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张小花双肩一沉,无力感瞬间弥漫全身。李旭峰察觉到不对劲:“咋了这是?妈不接受?”
张小花苦笑着:“我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她接受不了,先慢慢来吧。”
进了房间的姜翠芬望了望四周。她有点窘促,更多是惊讶。这个房间比她之前那个家的强多了。窗明几净,整洁漂亮。古铜色的桌椅摆在一角,旁边是高大的衣柜,柜子旁边还有个小巧的梳妆台,台子上有一面锃亮的镜子。一只透着红色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盛放的腊梅,鲜红漂亮,满室芬芳。房间的另外一边是一张铺好了的单人床。粉底兰花的床单曾经是姜翠芬最喜欢的颜色,如今就铺在属于她的床上。被子枕头也都是清一色的干净,叠得整整齐齐。光是看着都让人心生向往。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早晨醒来的阳光都是甜的吧?姜翠芬心底的阴霾被稍稍吹散了。白柳安将行李放在桌上:“我帮你收拾?”
姜翠芬摆摆手,脸上露出之前一样讨好的笑容:“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那你先忙着,一会儿出来看看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小外孙女,姜翠芬心软了一半:“好。”
房门关上,白柳安回到桌前吃饭。张小花怯生生地看着她,筷子在米饭上戳出一个大洞,也没敢问出口。最后还是李旭峰憨,张口就问:“妈,我丈母娘怎么样了?”
“看着还行,给她点时间。”
过了大半辈子了,一朝被告知离婚,姜翠芬接受不了也是事实。吃了饭,姜翠芬出来了。“我来帮忙洗碗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不用不用。”
李旭峰卷起袖子,“您安心歇着就行,我来洗碗。”
张小花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吃了饭你歇会儿,等会儿下午还有课。”
李旭峰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来:“没事儿,我中午跟人家说好了去试试小时工,每天中午下午各做一个钟头。”
“那你可得当心点。”
“知道了。”
看着李旭峰在厨房忙活的样子,姜翠芬惊呆了。她从没想过在一个家里,男人还能干活。换成他们老张家,别说张铁柱了,就连张永年都没洗过一根筷子。她木木地看着女儿女婿说话互动,有股从未有过的滋味漫上心头。李旭峰这段时间也被锻炼出来了,吃过饭就习惯地去洗碗。他现在每天上午下午都有课,还找了个做小时工的工作。工资是远不如从前,但有个好处,工钱可以日结。他刚上工几天,正忙得有滋有味。洗好了碗,李旭峰就出门了。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张小花哄着孩子入睡。姜翠芬站在旁边一时间手足无措。张小花:“妈……您坐着呀,老是站着干嘛?”
姜翠芬嘴角沉了沉,找了个距离女儿最远的沙发一角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