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朱见深带着小塘子刚走，怀恩这边儿就换了装，骑马出门。从怀恩的府邸到京师西郊的清雅斋大概要一个时辰的路。如果怀恩单人独骑选择小路过去，完全可以赶在朱见深到达清雅斋之前把消息给传递出去。好在马儿跑得不慢，没一会儿就从小路越过了皇帝的仪仗队伍。远远地看着那顶黄罗华盖，怀恩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前面因为山坳阻隔小路和官路相差不远，怀恩知道只要过了这里，之后的路途就再也不会跟朱见深的仪仗队有什么交集了。要说人的精神一放松下来就容易办错事儿，怀恩这一高兴，顿时血往上涌，脑子一晕从马上栽倒下去。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摔下了马。“是，是怀公公，怀大人么？”
一个听起来上了些年纪的声音把怀恩给唤醒。怀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马车里了。“是我，我是怀恩……”怀恩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你是，是张翰林？”
怀恩认出了叫醒他的人，“张大人你这是去哪里啊？”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我带着家眷正要去京西法海寺上香祈福呢！”
张翰林回答。“法海寺，你说的是西郊法海寺对吧？”
怀恩脑子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我说张翰林啊，你的马车借我用一下，我有急事儿要赶到法海事附近的清雅斋那里。”
怀恩跟张翰林的关系还不错，虽然平时两个人没什么太多的交往，可是他们都是太子党的人。张翰林曾经做过太子朱佑樘的老师，怀恩也很敬佩张翰林的人品和学识。“去清雅斋？”
张翰林有些疑惑，“皇上这是去哪儿啊？”
“翰林大人啊，你就别问了，我真是有急事儿呢！”
怀恩着急的要命。“那好那好，我让他们先回去，皇上他有可能去法海寺，我们只能改天再去吧！”
张翰林没有继续追问。马车启动，怀恩对张翰林说：“赶车的不会不认得路吧，我们一定要赶到皇上到达清雅斋之前到那里。”
“皇上这是要去总兵罗雄的清雅斋？”
郑翰林这才又问了一句。“是啊是啊，我得赶在圣上到那里之前赶到。不瞒张翰林你说，我的干儿子吴亮也去了清雅斋呢，我怕皇上看到犬子在那里，别再，别再多想了！”
怀恩只能说出自己的用意。“呵呵，明白，我明白！”
张翰林会意地笑了笑。“张翰林这个时候去法海寺，上香要在年后更好一些吧！”
怀恩随口一说。“我这次去法海寺，主要是想给小女求个姻缘。”
张翰林瞥了一眼怀恩，“这事儿我想不用等年后再办了。”
“翰林说的也是，不知翰林家的小姐看上哪家公子了？”
怀恩突然有了兴趣。“怀大人你真不知道么？”
张翰林并没有回答怀恩的问题。“我说翰林大人啊，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
怀恩不想去猜，“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跟我说，我们之间还需要互相防备么？”
张翰林被怀恩说得有些动容，他决定把自己的事儿说给怀恩。“怀大人不知道圣上要给太子选妃的事儿么？”
“给太子选妃？莫不是张大人你是想……”怀恩明白了张翰林的意思，“张大人今天去法海寺上香，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吧！”
“正是如此啊！”
张翰林直接回应。“这事儿，这事儿把握不是很大啊……”怀恩没敢承诺什么，“这几天我在家养病，所以不太了解宫里的事情。”
“怀大人的事儿我知道了，而且太子殿下也知道了这件事儿，殿下他还在我面前夸赞过怀大人你呢！”
张翰林这么说，怀恩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人家张翰林可是太子的老师，他跟太子朱佑樘来往再正常不过了。既然跟太子有了联系，那么太子朱佑樘就不能不知道张翰林想要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的想法。怀恩想到这里得出了个结论，太子朱佑樘是知道，并且还很愿意让张翰林的女儿做他的太子妃的。“不知选妃之日定在什么时候了？”
怀恩进入了实际操作环节。“最迟也迟不过正月十五那天，因为过了正月十五，太子就会从京师回应天府了。”
张翰林回答。“原来是这样啊，太子他…他怎么没和老臣说一声呢！”
怀恩心里有些埋怨。“公公大人啊，这事儿是皇贵妃临时起意，太子殿下知道信儿也不早。”
张翰林跟着解释，“贵妃娘娘不知听谁如果太子大婚的话，会给她腹中的龙子带来好的运势。”
“原来是这样啊！”
怀恩恍然大悟，“只是贵妃娘娘一旦诞下龙子……”怀恩硬是咽下了剩下的半截话，如果再说下去，就有犯忌的嫌疑了。“唉，谁说不是呢！”
张翰林跟着叹了口气，“所以说啊，虽然很多大臣家里都有尚未出阁之女，只是他们都不看好这门婚事呢！”
“翰林大人你又为何看好这门婚事呢？”
怀恩想帮张翰林的忙，只是在帮忙前，要弄清一些事情。“这个…这个是小女愿意的，我怎么会拦着她呢！”
张翰林说得犹豫。“难道张翰林就不怕以后太子他失去权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我都不是势利小人，小女也没有攀附之心。”
张翰林目视前方，“不瞒怀大人，小女和太子之前就认识，他们能合得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张翰林的话也合情合理，他是太子的老师，学生认识老师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寻常之事。“不知当今圣上心仪于谁家的女儿，他会选谁做自己的儿媳妇呢？”
怀恩看似无心地嘟囔了一句。“这就要看小女的运气了，如果真入不了皇上的眼，小女也就算了了一桩心事，死了那条心了。”
张翰林回答得很是淡然。马车来到了清雅斋，通报之后，罗雄和罗夫人一起出来迎接。不只是他们二人，吴亮和宝珠也跟了出来。吴亮和宝珠都很奇怪为什么怀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访，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大事儿干爹怀恩不会这么急着赶过来的。“不知二位大人前来，罗雄有失远迎啊！”
“总兵大人啊，圣上带着仪仗马上就到，我来这里是让犬子赶紧回避一下。”
怀恩也顾不得太多了，走上前在罗雄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我明白，明白！”
总兵罗雄也跟着望向了远处，又招手让吴亮和宝珠过来，“贤婿啊，你快点儿跟怀大人走吧！”
宝珠来的时候没见到裴英俊赶的马车回来，心想一定是带着秋香和吉兰他们游玩去了，所以就跟吴亮同乘一马。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没用其他的马匹，想着遇见裴英俊后再乘坐马车回府。张翰林的马车在前面走着，吴亮和宝珠骑马跟在后面。“哎呦吴将军，你们可真是恩爱有加啊！”
一句酸溜溜的话从一旁传了过来。“呵呵，原来是香秀啊，怎么不去给太子殿下当女官儿，却给翰林大人当起书童来了？”
宝珠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张香秀。两匹马慢慢地落在后面，张香秀看着左右没人，这才谨慎地说：“我这次跟着太子殿下回京，现在寄居在翰林大人的府里。”
“你这混的也不咋样啊，是不是被太子给嫌弃了啊？”
宝珠故意气张香秀。要知道张香秀的干爹吴兴后，当初是要把她嫁给吴亮当媳妇的呢。没想到张香秀看上了牛畺牛公子，人家牛公子却没看上她张香秀。从牛畺那里死了心，回头吴亮又没有娶自己的意思，当时的张香秀感到很是迷茫。或许真的是机缘巧合，就在清雅斋这里，张香秀经历了一场劫难，也同时遇见了太子朱佑樘。朱佑樘对张香秀更是难以忘怀，之后就向她投来了橄榄枝。张香秀权衡再三，最后也就追随太子而去。“这些都是太子安排的，住在张翰林府里，我的行动能自由一些。”
张香秀言简意赅，“将军哥哥，太子想见你一面，你看什么时候好呢？”
“好啊，哪天我也打扮成书童那个样子，混进翰林府去不就得了！”
吴亮随口一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没想到张香秀很是满意吴亮的说法，“张翰林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去翰林府，没人会注意的。”
“我还以为我们将军府被监视了，没想到太子殿下也不自由啊！”
宝珠仿佛平衡了一些。“太子他根本不敢跟将军哥哥这样的边塞将领接触，做什么事情都被监视得很紧呢！”
张香秀眉头紧锁。“这么看来做太子也没什么好的啊，还不如做个将军自由。”
宝珠稍微傲娇了一下。“不做将军了可以做个平民百姓，可是太子他要不是太子了，他能做什么呢！”
张香秀显得更加忧伤。“香秀你是姓张对吧？”
吴亮突然脑抽地问了这个问题。“什么？将军你…你……”张香秀被问的俏脸通红，“我干爹姓吴，我姓张啊！”
吴亮把马靠近了张香秀的马，然后探过头去。张香秀下意识地躲了躲，之后看了看宝珠，最后把头靠近了吴亮。“下一任皇后姓张，张皇后的父亲是个翰林。”
吴亮理清了思路，觉得自己不会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