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畺中秋夜睡得很晚,起来的却也不早。几个人按照惯例到吴亮和宝珠的房间里吃饭,对于多出来的吴兴后和小巴图,牛畺没有太多的感觉。“大力哥,你的伤好一些了么?”
对于吴亮的伤势,牛畺很是关心。“多谢少强老弟挂念,今天我感觉好多了。宝珠刚给我又擦了一遍药酒,现在我走路一点儿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吴亮知道牛畺不只是担心自己伤势。“我的黑妞跟将军的呼噜还得修整几天,尤其是黑妞儿,它背部伤得比较深,跑起来伤口很容易再被撕裂。”
不仅吴亮明白牛畺的用意,宝珠也明白牛畺的想法。“今天我们得牵着它们两个去铁匠铺订做两副马鞍,不然呼噜还不得把我给欺负死啊!”
吴亮跟着说,“少强老弟昨天睡的挺好吧?正好今天养足了精神,好好驯一下你的那匹马。跟它好好亲近亲近,别落得哥哥我这个下场啊!”
对于吴亮的现身说法,牛畺并没有怎么认真地去听,他甚至心里觉得这不是马的性子烈,而是骑马的人功夫不到。当然了,牛畺这么想,可是万万不能这么说。他只能腹诽,不能直言。“牛公子的那匹马温顺的很,五十两银子也不算贵。”
吴兴后开始诉说买马的事儿。“是啊,本来人家要价一百两,是看在了吴先生的面子上,那个蒙古商人才同意给打个对折呢!”
吴亮替他把后半段话给说了出来。“大力哥、吴先生,你们不说我还真想象不到现在买一匹马都那么贵呢,我还以为二十两银子就差不多够了。”
“蒙古人的马多了,价格自然就会便宜一些。这匹马放在前几年的话,也是值五十两的!牛公子说的二十辆这个价格,要买这样一匹马,那可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吴兴后谈起自己的生意经。“这两年马匹价格上涨,是因为瓦剌和鞑靼互相争斗造成的吧!”
作为一个现代人,吴亮很是明白供需关系影响价格波动这一套经济理论。吴兴后谄媚地说:“将军说得太对了,战争多了,牧民的马都被蒙古军队征用,可供买卖的马匹自然就少了很多。”
吴亮分析的还是很有道理,吴兴后说的这些事儿正验证了他开始的推断。吴兴后看到吴亮听了他说的话在那里不住地点头,这样就更加激发了他想要继续表达的欲望。“将军,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您这次去大同府公干,也是跟鞑靼、瓦剌对我大明边塞的骚扰有关吧?”
“嗯,这个,这个还真不好说呢!”
吴亮不知道应不应该承认,他怕自己一旦说错了话,到了大同府之后没法往回找补。那封居庸关守备蒋先写给大同府总兵朱勇的信还带在他那身上,吴亮不知道这封信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先生,看来您真是有远见啊!”
牛畺的话让人听起来有些不阴不阳。“牛公子有何见教啊?”
对于牛畺好似绵里藏针的挑衅,吴兴后还是有勇气面对的。“见教不敢当,我只是想让先生再发挥一下想象力,能不能告诉我们居庸关的蒋守备为何派大力哥单枪匹马去大同府公干呢?”
牛畺也不怯场。不管牛畺为什么要这么问,吴亮却很想听吴兴后怎么说。其实道理非常简单,吴亮之所以这么感兴趣问题的答案,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而且他很想知道答案。从另一个角度说,真实答案对于吴亮来说算不了什么。吴亮只是想有个合乎逻辑的解释,这样再有其他人关心这件事儿,他也能给出一个情理之中的说法。“这个,这个事关重大,我可就不便明说了吧。”
吴兴后仿佛有所顾忌。看着吴兴后望向自己的眼睛,吴亮一时没能理解他的真正意图。“将军你但说无妨。”
吴亮给予他鼓励。小巴图早已经吃饱了,他想让宝珠陪着他玩儿,看见宝珠听得认真,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既然将军让我说,那我就胡乱说说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还要请将军和牛公子海涵啊!”
吴兴后好似整理了一下思路,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这个先生你不必多虑。”
吴亮摆了摆手,“你想说啥就说啥,别控制。”
“是啊吴先生,我们才刚刚认识,就算你说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牛畺这话说的就不太让人爱听,仿佛在告诉吴兴后,他还没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是错的。“呵呵,那我就不怕牛公子笑话了。”
吴兴后这是跟牛畺杠上了。“将军你跟我说过在居庸关哪里受到了蒋守备的排挤,不管是真是假,我想这种可能还是有的。”
“这个是真的。”
吴亮插了一句。“大同府那里现在的形势严峻,将军在这个关键时刻,而且还是单枪匹马过去,这不能不让我怀疑,将军你此行的任务不只是增强大同府防护那么简单,至少还有护送牛公子的重任吧?”
吴兴后虽然说的跟事实有些偏颇,可不能不说他观察的也算仔细。“那是自然了,大同的防卫至关重要,岂是只凭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牛畺好像不太愿意吴兴后说自己的事儿。“将军你带着家眷去大同府,应该跟牛公子此行的目的不同吧?”
吴兴后没搭理牛畺。“我这次去大同府公干,我只是接受上方调令,我是按照命令行事。”
吴亮应付了一句。“我不想知道将军你这次任务的详情,只是做好师爷的职务就好了。”
吴兴后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将军,我们的行动已经被蒙古人察觉到了。”
“你是说瓦剌的人?”
宝珠对这件事儿很感兴趣。“这个我也说不好,只是我觉得总有些蹊跷在里面。”
吴兴后轻轻地用手捋着胡须,“昨天跟我们做生意的人是瓦剌那边儿的,明天就是这里的大集,他们本来不该这么急着回去。”
“先生你的意思说,跟踪我们的人不可能是瓦剌的人?”
宝珠继续发问。“昨晚我在马车里打盹儿的时候,看见几个蒙古人经过马车时稍作停留,我想他们不只是对马车感兴趣吧!”
吴亮心里一惊,很是佩服吴兴后的警惕性和判断能力。“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是说鞑靼人会对大明的边防造成威胁?”
牛畺这次被引进了情景之中。“只是有这种可能吧!”
吴兴后不想把话说得太满,“瓦剌商人在大集之前急着离开,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如果是瓦剌的军队对大明边塞有所企图,他们的商人不会连生意都不做就这么匆忙离开此地啊!”
“是啊,如果那样的话,他们手里的马匹更是能卖出高价,这么走了可就亏大了。”
吴亮同意吴兴后的看法。“除了蒙古人之外,对大明边塞造成威胁的当然还有建州女真那边儿的人。”
吴兴后说着又摇了摇头,“只是成化三年九月,建州女真已被我大明捣其巢穴,绝其种类。不过经过这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也很难说那边的人没有再次犯边的企图。”
“先生,我想建州那边儿侵犯我大明的可能性不大。”
吴亮这么说其实是想安慰一下身旁的宝珠。“大力哥,我想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如果建州之人跟瓦剌或者鞑靼勾结,这样对我大明的边防很是不利啊!”
牛畺不知道宝珠的真实身份,当然也就不会顾及宝珠此刻的想法了。“我们现在应该火速赶往大同府,让牛总兵做好准备才是!”
“少强老弟你先别急,他们的动向大同府那里不会不知道。”
吴亮觉得牛畺有些过分了。“大力哥,这事儿可是关乎到大明的安危,我想我们耽误不得啊!”
牛畺进一步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拿到切实的证据,不管是瓦剌还是鞑靼,亦或是建州女真,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到了大同府说给牛勇总兵听,他也不会相信啊!”
吴亮知道牛畺拿不到什么证据,因为那封鞑靼满都古勒大汗写给建州女真首领的信,早已经让琦琦给送出去了。吴亮如此对牛畺说,明显有着袒护宝珠和琦琦的意思。这么一想那封信送走的还相当及时呢!不然大明以此为借口对建州女真用兵,建州女真那边会不会像吴兴后说的那样再一次遭到“捣其巢穴,绝其种类”呢。宝珠一直没再说话,有个牛畺就够让她提防的了,现在又多了个吴兴后,这不得不使她行事更加小心谨慎。“先生,我和宝珠昨天回来的时候,有个好像是瓦剌那边儿的人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坐在马车上的孩子。我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呢!”
吴亮想把话题给岔开。“你怎么能确定是瓦剌的人?”
牛畺的神经绷得很紧。“他穿的衣服跟昨天我们买马时遇见的那些瓦剌商人差不多,还有,还有他说的虽然是汉语,口音却跟这里的店掌柜不一样,很生硬的。”
吴亮说的是遇见阿克敦的事儿,却没提阿克敦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