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恩准和皇帝亲自邀请,又不是同一个意思了。百官都知道,今晚凤鸣路是彻底出尽了风头,只怕明日,她会名动京城甚至名动全国了。凤鸣路想推却,皇太后却已经拉着她,缓步走向座上。宫人急忙加了位子,这样,本来只有皇帝和太后的主座,多了一位臣妇。青衣含笑看着凤鸣路,眸光散落地扫过姜氏和龙青庭,见两人脸色煞白,面容上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心里有一霎那的痛快,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知道,以凤鸣路的性子,要她在府中争夺,她未必能狠得下手,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为她立威,让所有人知道她身后有太后撑腰,那些人才会收敛。那尚书夫人已经被拉了下去,太后仁慈,命宫人先送她回府,今夜一切,看在凤鸣路的面子上,不予追究!晚宴正是开始,礼部尚书代表百官说敬辞,他声音微颤,脸色苍白,虽然太后说看在凤鸣路的份上不追究,但是,他一路从先帝的时候过来,见识过懿德太后的厉害,她是有仇必报的人。心里仓皇不已,导致致辞的时候几番出错,百官都提心吊胆,怕太后动怒。但是,意外的是太后全程都带着笑意,就连礼部尚书说错话的时候,她也显得丝毫不介意。致辞完毕,就是太后与皇帝向百官敬酒。青衣在底下一直看着上官云澈,那浑身透着儒雅气息的男子,眉目分明,笑容可掬。不知道怎地,她眉心忽地一跳,电光火石般,她忽然想起当年听说在太后寿辰上,皇帝饮下有毒的酒,命悬一线。心几乎跳出来,她眸中寒光一闪,猛地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打翻皇帝手中的酒杯,“不要喝,酒中有毒!”
她的动作刚落,便已经有两名皇家侍卫误以为她要伤害皇上,持剑飞了过来,剑身架在她的脖子之上,一脸防备地看着她。上官云澈低头瞧了一下被青衣打翻在地上的酒,酒杯已经碎开几块,散落在他脚底上的洁净晶亮的汉白玉地板之上,而那酒水落地之后,并没有什么改变。皇帝一招手,身后便有御医走出来,弯腰跪在地上,取出银针检查地上的酒。只是御医银针还没抽起,那原本把剑架在青衣脖子上的侍卫忽然剑锋一转,出剑凌厉地刺向青衣身后的皇帝。这忽然出手,出招又如此迅捷,皇帝反应过来,侧身一避,两剑却已经从他腰间两侧穿过,血液当场就飞溅了出来,身子往后倒去。御医惊叫一声,急忙扶着皇帝,大喊:“救驾!”
青衣吓得心脏几乎停顿,记忆在如潮水般涌过来,那日,皇帝便是这样浑身鲜血地躺在她怀里,死在她的匕首之下。她面容发狂,一脚踢翻了眼前的侍卫,另一名侍卫见没刺中皇帝要害,企图再度下手。青衣赤手空拳,无法夺剑,又因距离太近,侍卫出手只在电光火石般,她没有选择,竟毫不思索地伏在皇帝身前,硬生生地为他挡了一剑。血从她的后背喷出来,溅在那侍卫的脸上,也溅在退在一旁的太后和凤鸣路身上。太后毅然把满脸骇然的凤鸣路拢在身后,沉着脸冷静地指挥侍卫上前救驾!四周的侍卫涌了上来,那两名侍卫顿时便被击毙御前,血迹沿着白玉地板一直流下去,在篝火的照影下显得特别的妖异和凄厉。青衣顾不得自己背部中剑,顾不得那火辣辣的疼痛一波波袭来,她跪在地上,眼里有着生生的刺痛和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上官云澈的的脸上,她清晰记得,那时候只听说他中毒了,没有中剑,他中毒后来是能够救回来的,但是如今,他近距离身中两剑,还能救回来吗?她为什么要改变历史?就让他喝下毒酒,让御医立刻施救,至少,他会没事的。她抱住他的头,近乎崩溃地哭喊道:“不要,澈,不要,快醒醒……”上官云澈并没昏迷,他只是刚被刺中气门,一时提不上气来,对于有刺客混了进来,他很震怒,但是,当睁开眼看到青衣为他挡剑,再用那绝望中带着痛彻心扉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已经从震怒转化为惊愕了。惊愕之外,还有三分疑惑三分感动,夹杂着一种奇异的酸涩和心痛。青衣见他睁开眼睛,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朵安慰的笑意,“你醒来,那就好了……”她的尾音伴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滑落,晕倒在他身边!“青衣!”
凤鸣路惊喊一声扑了出来,哭着冲太后喊道:“快,请御医啊!”
皇帝被送回乾坤殿,几名御医紧急施救。而青衣则被送去太后的寿宁宫的慈心殿,两名御医为她包扎伤口。凤鸣路自然也跟着去的,她不放心青衣,一路上没少掉眼泪。当听到御医宣布她并无性命之危的时候,她悬挂在半空的心才终于放下。遣走宫内的人,懿德太后却陡然松开一直牵着凤鸣路的手,冷着脸坐在长榻上,手指上的护甲轻轻地滑过手背,冷冷地道:“你还入宫做什么?这些年都不来,如今就不要来了!”
说到最后,尾音竟带着哭腔。凤鸣路叹息一声,坐在她身边,蹙眉道:“也不是我不愿意来,只是这些年,我并不愿意让你知道我过得不好!”
“你以为你不来我便不知道了么?每日都有人来跟我说你的情况。你的傲气可以当饭吃?被那女人欺压这么多年,你就死忍这么多年,就不知道反抗?就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二十年,二十年啊,你还真狠得下这个心!”
皇太后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狠狠地在凤鸣路的手臂上掐了几下,仿佛还是少女在府中闹矛盾的时候。凤鸣路也是泪盈于睫,轻声道:“要斗的话还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对他死了心,就算要夺得府中大权,又有何用?我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些!”
她握住皇太后的手,苦涩地道:“我纵然不来,也知道你过得很好。这二十年,你留意着我,我何尝不留意着你?”
皇太后叹息一声,道:“人人都道我强硬心傲,其实我只是虚有外表,而你,看似温婉,却是真正的性子傲,心死了,便什么都不争了,过得不好,便连姐妹都不愿意相见了。凤鸣路,我这辈子遇上你,是我的不幸!”
凤鸣路浅笑,眼角便有细细的纹路如同扇子般扫开,却只是徒增了一抹妩媚,她想起青衣说的话,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人世,她就整个人都斗志昂然起来,她眸子里升起一簇火焰,整张脸都燃烧了起来,她发誓般道:“你放心,很快,我便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皇太后也因她面容上的光辉而欢喜了起来,她问道:“要我帮忙吗?”
凤鸣路浅笑摇头,“不,我要亲自上阵!”
皇太后笑着摇头,“你啊,还是那般的傲气。有那丫头在,我也放心,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她护着你,虽不是你亲生,却胜过亲生。只是,话说在前头,你一个月,总得入宫见我一次。”
“嗯,我答应你!”
凤鸣路与皇太后对视一笑。一个是这国家最尊贵的女子,一个是相府的大夫人,自二十年多相遇相知相亲,此心便不曾变过,是一辈子的姐妹。青衣昏迷着,身子仿若被火烧一般,疼痛,发烫,前生的事情一再缠绕在脑海,她连做梦,都是他满身鲜血地躺在她怀里。他死了吗?他会死吗?不要死,前生我对不起你,今生,我决不要再害死你,我不该跟你说那酒有毒,我连累你中剑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此生不再靠近你半步…….皇太后与凤鸣路站在她床前,听着她胡乱地说着话,她的梦呓虽然听不大清楚,但是,她一直喊着澈,这个澈,应该就是皇上无疑了。皇太后疑惑地问道:“她以前跟皇帝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