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我们在搜查那些官兵尸身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李如风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一个喽啰将一个小竹筒双手递给一个马贼头目。那头目正在与一壮硕的汉子笑谈,似是在互相致谢。显然,那个头目便是这群马贼的首领,却不知为何被称作大将军。
那贼首接过竹筒,抽出一张帛书,略一端详,便咧嘴大笑:“哈哈……天助我也,李猫儿,干得不错,记得刚才的战利品里有把绣春刀,归你了,哈哈……” “谢将军恩赏,那李猫儿显得也是非常高兴。”下去领赏了。
李如风看着眼前殿堂里马贼的举动,回想着之前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场景,竟是进退有序,颇有章法。不仅如此,只看他们干净利落的消灭百余人的皇家侍卫亲军,迅速打扫战场,使二十余箱茶叶消失在山中,也是了不得。 还有,他们那么多马不可能也进了洞,肯定是在附近某个地方被集中驯养着了,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强抢贡物,一点都不担心被人发现,当真是肆无忌惮。 李如风心下不禁产生了好奇,想要了解那贼首手里拿的布帛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眼下,他可不认为自己一个人有把握对付这么多马贼,他甚至觉得那个“将军”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只能等到夜幕降临了,想到这些,李如风轻轻地出了洞口,爬上了涧内一棵树上休息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与那将军谈话的壮硕汉子在那将军的陪同下从洞中走了出来,又由一喽啰引着从溪涧东边的那口洞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那喽啰回转,想是送走了那汉子。 是夜,月朗星稀。几盏油灯挂在墙壁上,灯火闪烁出门口两名守卫的身影。 李如风不禁一惊。没想到这伙人又开始警觉起来了,只得贴着洞壁前进着。他知道,眼下大概是子下时分,正是睡意绵绵的时候,好在那两个守卫也并不是铁做的,正靠在门旁的石柱上流着哈喇子。 李如风腾地站起身,在两名守卫身上点了两下,使他们彻底地靠在了柱子上不再出声了。 由于这个山洞很简陋,那些小喽啰都是在殿堂一角打地铺的,只是在殿堂的东西两侧开了八间房子,其时也是小山洞,装上了木门,在木门上方留了两排格子,使房间内得以通风,这大概便是马贼头目们的房间。 李如风不知里面如何,不敢贸然闯入,左右看了一下,见有一个小板凳,便搬了过来,站在板凳上,总算能够着门上的格子,看到了房间里的布局。 看了三间房,终于看到那将军的房间也不过六尺见方,正对着门的一面放着一张简陋的小床,床上躺着的正是那“将军”。只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打着轻微的呼噜,显是睡着了。 李如风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那“将军”已经熟睡,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凳子,将门拉开,走到那“将军”床边,借着房外墙壁上微弱的灯光,李如风搜索到那竹筒此时正挂在那“将军”腰间,显是极为重要。 他当下不敢迟疑,小心翼翼地从那竹筒里取出布帛来,借着亮光定睛一看,只见首行写着《金石经》三个大字,再看后面的字,却是一首诗:“山东无田种剑,中垸有汉卖刀。英雄若知首反,圣人助尔上天”。 李如风寻思了一会儿不知何意,但看那“将军”得意的样子明明是件很重要的物什。李如风又将布帛正反看了几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突然眼光一瞟,发现那“将军”刚好睁开眼睛吃惊的看着自己。李如风不敢就这么冲出去,只能先不动声色地迅速制服这“将军”。心里想着这一节,他早已动手向那“将军”脖子掐去。那“将军”也已同时蹬起右脚踢向李如风腹部。李如风赶紧双手去挡,竟感觉有千钧之力,被踢得倒退两三步。一击不成,李如风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 “站住”,李如风听到身后那浑厚的声音喊道。此时他已冲到殿堂的中央,洞口那边看似还比较安全,虽然 不知道出了洞口要怎么迅速脱身,但总比在这洞里硬拼要好。 那“将军”的喊声惊醒了熟睡中的马贼们,大家揉揉眼站起来,只看到一个黑影飞快的冲出洞口,后面一人紧紧追赶而出,正是自己的头领,便纷纷抄起武器跟着跑了出去。 李如风冲出洞口,沿着来时的溪涧往下飞奔,所幸借着叶子缝隙里洒下来的月光还能勉强看清楚哪里是水,哪里是土地。他记得进来时是从溪涧西边的峭壁上的藤蔓坠下来的,现在也只有从那里才能上去了。 到得藤蔓下,李如风稍定了定,调整了一下呼吸,气沉丹田,猛地朝上一跃,离地丈许,抓住藤蔓朝上攀爬。 那“将军”奔到藤蔓下边,见李如风已顺着藤蔓跃上了三丈多高,眼光一闪,不疾不徐,抓住藤蔓,用力往下一扯,藤蔓被从根部扯断。 在藤蔓上的李如风只觉藤蔓突然往下绷直,暗叫一声不好,松了手,人往下坠了三尺高,幸而手快,抓住了左边一棵灌木,往下一看,只见那“将军”正踏着峭壁往上飞升,速度之快令人心惊。 李如风不敢大意,手脚并用,又往上跃了丈许,脚踏一棵灌木枝,续力之后又在峭壁上点了几点,翻上了崖壁上面的平地。 身后的黑影在靠近,那厮这么穷追不舍定是为了那帛书,李如风边奔走,边这么想着,反正那帛书的内容已经记下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意思,况且,那群毛贼都是些蠢货,肯定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给他们也无妨,回去再将那首谒好好琢磨一番便是,现在就没必要和他们在这里纠缠。想通这一节,李如风从袖中取出那帛书往右边山上一扔,身形往左拐,飞奔下山。 那“将军”看着李如风扔出了帛书,楞了一下,眼角挤出一丝冷笑。一边朝帛书方向跑去,一边俯身摸了几块小石头,待捡到帛书后,又朝李如风追去,边追边连珠似的发出石子,击向李如风。 李如风只觉身后嗖嗖冷风,突然后背、右腿阵阵刺痛,身形一滞,脚步用不上力,已是速度大减。回头见那将军已经逼近,看样子自己是跑不过了,与其浪费时间再跑不如就此一搏,若能在那些小喽啰赶到之前制服那“将军”,也是无虞的,说完剑已在手。 那“将军”见李如风突然停下来,不禁有些惊奇。“你是何人,敢深夜刺探本将军,莫不是找死?”李如风陪笑道:“在下听说这山上有座宝刹,特来游历,不想迷了路,误入将军宝地,真是多有得罪。”
那“将军”见李如风服了软,心下虽然不信,但嘴上却笑道:“哈哈……山顶倒是有座观音寺,你不往山上走,反到这山间谷底,恐怕不仅仅是迷路,倒像有点上下不分啊” “将军说笑了,在下确实是迷了路,将军若执意要留,那我只好得罪了”,李如风不敢再纠缠,便主动出击,一招“北雁南飞”,手中剑斜斜递了过去。 那“将军”不紧不慢,后退几步避开了剑锋,一侧身,手肘震开剑锋,飞起右腿,踢向李如风腰部。 李如风脚尖点地,整个人从左到右、再往下旋了一圈。 那“将军”一脚踢空,右脚落地,身子猛地前倾,双拳突破剑锋,鼓点般向李如风砸去,虎虎生风。 李如风倒持剑柄,堪堪接了数拳,双臂已然酸软,不敢再接拳,但又无法避开,竟是落了下风。这时,那些马贼也都赶到了,看着他们的首领占了上风,齐声呐喊助威。 李如风心下着急,右手发力,身子凌空滚转,剑锋刺开那“将军”拳路,左掌击地,腾地站了起来,长剑顺势递出。 那“将军”反应也是极快,上盘后拉、站起,拳变掌,劈开剑锋,与李如风对峙着。 “阁下好剑法,却不知是五岳何派?”
李如风一惊,一草莽中人竟还识得儒门气宗剑法,当真不简单。只是如今五岳遭难,未免多生事端,只能含糊道“将军拳法更是精妙,还未请教尊称。”
“哈哈……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陈名全忠,字兴汉。”
想了一会儿,又道:“我听闻当前五岳各派内忧外患,阁下既不肯说出师承何门,那就只能随我进洞了”。
他这话看似用强,但其中隐隐有招揽之意,但因不能确定身份,也不好贸然相邀,这其中的意思,李如风岂能看不出来。眼下脱身已是不可能了,不如且随他们进去再作打算,或许还可以探得有关那首谒更多的东西,只是如此必定会误了行程,希望方凌燕他们能自行其便才好。想到这些,李如风便也不再作态了,“在下衡山李如风,既然陈将军相请,敢不奉命?”听说是衡山的,陈全忠眸子里的精光豁然闪了一下,哈哈大笑,作了个请的姿势,将李如风让了过来。众马贼看着架势,纷纷让道,跟在了后面,往崖壁边走去。 到了崖顶,陈全忠驻了足,道:“敝处简陋,还请李兄委屈一下”,说完纵身一跃,到了谷底的溪涧边。李如风摇头苦笑,跟着纵身一跃,也到了谷底,只觉刚才被石子击中的地方隐隐作疼,膝盖也有些疼痛,身形已不太自然了。陈全忠看在眼底,却又道了声“请”。众马贼有功夫高一点的也借着枝蔓跃了下来,有的则攀着树木慢慢爬了下来。 闹了一宿,此时天已微亮,到了洞中,陈全忠随意捡了张桌子坐下,请李如风坐了对面,直盯着李如风道:“李兄师门惨遭不幸,还能来此地游山玩水,以致迷路,真是好雅兴啊!”
李如风虽知陈全忠此话是想探明自己此行的目的,但听陈全忠提及师门,回想起汉江遇险,不禁黯然,一时竟忘了回答。 陈全忠看李如风脸色凄然,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李兄一身本事,只要寻得机会,未必不能复仇。”
李如风看了一眼陈全忠,只待他继续说下去,果然便听陈全忠继续说道:“李兄若果能放下仇恨,游山玩水,只怕灭衡山之人未必能留你这漏网大鱼。李兄若孜孜不忘师门之恩,欲寻复仇之机,何不就此隐姓埋名,积累实力,有朝一日,一举击灭仇寇,也不辱英雄之名”。 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李如风都有点为之所动了,只是他心有执念,怎可能就此落草,遂道:“将军过誉了,在下苟全性命于江湖,无恩无义之人,遭此浩劫,只想乞行故里,不愿再牵扯是非,实不敢觊觎英雄之名。”
“李兄可知在下为何自称将军?”
陈全忠话锋一转,笑道。他以为李如风只是想待价而沽。
“愿闻其详”,李如风倒是也很想知道。 “呵呵……不瞒李兄,我等在此落草,实是身负使命,本以为此生再无希望,但李兄今日所见那块布帛的出现,却让我重新燃起了斗志。”“哦?不知那布帛上的文字是何意?”
“李兄当真不知这布帛是何物?”
陈全忠心里对李如风突然出现在此地还是有所怀疑。
“陈将军说笑了,实话跟你说,我本是窥见将军夺了官军那么多口大箱子,心下觉得有违侠义之道,想来探探究竟,好回去报与官府,暗中却见将军对那布帛很感兴趣,便觉是很重要之物,于是昨晚偷得,准备一起报与官府,谁知黔驴技穷,被将军发现。”李如风说的倒基本是实话。
陈全忠不由信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眼睛盯着李如风道:“这布帛名为《金石经》,与天完国宝藏有关”。 “天完国宝藏么?”李如风脸上虽有吃惊,但却只是一闪而过,似是对什么宝藏毫不在意,看那神态也不似作伪。这神态倒让陈全忠不由一凛,似是在哪里见过。
“正是,李兄若执意要去报告官府,也可由你,只是这黄州地界的水,李兄恐怕没有我们熟悉。”陈全忠决定敲打敲打李如风。
陈全忠突然变脸,李如风倒也不急。他心知这陈全忠是已经把自己算计进来了,休说此时自己出不去,就算能出去向官府报告所发现的问题,也已不可能找到证据了,反而有可能被污与反贼狼狈为奸。陈全忠等人既然能够探得上茶时间和路线,又能让马队突然出现而又突然消失,显然在此地耕耘已久,只怕那官府亦有人与他们互通声气了,白天在这洞里与他一起笑谈的人多半便是官府中的内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如风此时只能就坡下驴。“大将军说笑了,在下本江湖野人,无非是想混几天口粮,既然将军不嫌弃,我又怎敢造次,只是……在下尚有一事没有了结。”李如风决定冒冒险。
“哦?李兄有何事没有了结?待我派人帮你办了便是。”“我与几位朋友一起出来办点事,约好了今日会合,我不能半途而废。将军若是信得过我,待我与朋友会合后,办完事再回来,或能说得几位朋友一起前来投效将军。”
陈全忠眼光闪烁,忽然记起昨日经过罗田城外时碰到路过的两男两女中似乎就有李如风这双眼神,脸上却不露声色,只盯着李如风道:“好……李兄乃真豪杰,我怎能损了你的名声。不知你们相约在哪里会合?”
“汉口以东,江北有个团风镇,不知将军知否?”
李如风多年以前曾在此地避难,记得那里去往汉口也是极便利的。
“倒也不远,不过若想尽快赶到,单靠脚力自是不行,我派人牵几匹马来伴你同去,不知李兄意下如何?”陈全忠自是知道团风的,只是,他到想看看这李如风与他的朋友们到底想做什么,若真是落难五岳弟子,能招揽起来却也不错,若不然,就一网打尽,给刘静山等人送上一个人情亦无不可,又或者他另有什么企图?毕竟能找到自己这个隐藏起来的巢穴,还有同伙,这件事情再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杀之可以解决得了的。
李如风虽然不知道陈全忠的算盘,但此时也不好拒绝他这看似的一番好意,只得欣然领受,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未必不是个掌握更多信息、寻机溜走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