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小雪。一如这个节气一般,小雪从戌时就开始下了起来,纷纷扰扰的不停歇的一直下着,皇宫好不容易打扫了出来的道又再度给渡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薄雪,凝固在地面上煞是难以清理,地面更是无比的滑。因着地面这般,便也不敢坐轿撵,就连皇后都只能在嬷嬷的搀扶下通过廊下打扫了出来的道路快步从永昌宫内走出来,今日再度将柳妃的一丝起势给压了下去,让皇后的心情无比的舒爽,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了。只是这才刚刚回到坤宁宫,打开夹板帘子走入正殿内,就见到一等管事宫女路月微有些踌躇的脸,便就知晓出事了,眸色一转示意身后的嬷嬷领着人出去。待房内的宫女婆子都退了出去后,皇后才走上前,一边伸开双手由着路月褪去身上染了风雪的披风,一边神色淡然的问:“可是这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回娘娘,不是宫里,是那苏府。”
路月将披风褪下,拿在手中,低着头,有些许害怕。“苏府?”
皇后的眸色倏然一凌,阴冷凌厉之气顿时无根而起,转过头质问路月:“苏府出了什么事了?”
路月吞了一口唾沫,抬起头来,怯生生道:“回娘娘,今日苏家新娶进门的姨娘怀孕了,但得了怪病,请了那金陵城近日来有名的丘道长来,说是苏老夫人克了那孩子,所以苏老夫人自请去了平信的庄子,今日戌时就出了苏府的门。”
“姨娘怪病,克孩子,自请去平信。”
皇后依次将最关键的几个词冷声念出来,随后眸色眯起一分,寒厉之气更胜。“好一个足智多谋的荷悦郡主,逼到这等程度了都能糊弄过去。”
“娘娘,这荷悦郡主如此不识抬举,不若咱们…”路月的话还未说完,皇后便抬起手来将其打断,看着窗外在黑夜里忽闪忽现的雪花,唇角勾勒起一丝诡异的冷笑:“事不过三,再有数日就是这荷悦郡主的及笄宴了,本宫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如若真不识抬举,那便…留不得了。”
……老夫人去了平信后,府中主持中馈的权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身为大儿媳妇的许氏身上,许氏到底也是有治家的本事的,老夫人多年下来的糊涂事,糊涂账短短几天之内都理了个清楚,更是作为一个大度的主母调度了不少好东西和丫鬟婆子去了听雨院,这让苏成极为满意。而因着许氏的大度,又没有了老夫人的麻烦,苏成更是整日整日都陪在木婉清身边,所以,一下子这府里对于苏子衿和许氏来说就是少了两个大麻烦,日子更是难得的清净。不过清静之下也不可能说放松,苏子衿的及笄宴在在即,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毕竟苏子衿现在的名气不小,纵使她和君故沉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的事几乎是人人都已经知晓了,但到底没有一纸婚书,自然的有些人就想着抓住这一丝的机会,说不定就走了狗屎运选了他呢。而这般下来,求亲的人自然就会多起来,而这看热闹的人也会跟着多起来。人多了,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宴席要准备多少桌,设宴要在哪,男女如何分开两侧,主堂要设立在哪里…这些东西就足够忙得人四脚朝天了。不过好在这些个事都是由着长辈们去决定的,苏子衿需要做的事不过就是选试当日要穿的三套衣衫罢了,不到五日的时间就已经定了下来。但这等事的结束不代表苏子衿要忙的事就结束了,反倒来说是,在苏府里真正要忙的事才刚刚开始。“小姐,二夫人那边方姨娘已经拿下了,二夫人说愿意顺着小姐的安排,只是那三夫人那边有些麻烦,方姨娘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愿,说若是小姐有诚心,就该自己去。”
夏荷一边将今日收回来的情报说与苏子衿听,一边将倒好的热茶递给她略有几分不平道:“这三夫人真是贪得无厌,小姐都给予了这么多了,还说没诚意,说到底就是贪。”
苏子衿端起热茶,吹了吹浮起的热气,浅酌了一口,笑着拍了拍夏荷的手道:“三婶本就是商人之女,重利本就是该的,你又何必生气。既然三婶想要和我谈一笔生意,那就去好了,反正也好几日没有出去走动了。”
说罢,苏子衿便将手中的茶放下,撩开盖在脚上的丝绵被,从软塌之上走下来。夏荷连忙从衣架上将那银鼠毛披风取下来给苏子衿披上,将一个放在炉子边一直准备着的汤婆子放进苏子衿的手里,略有些不确定的问:“小姐当真要去呀,这般去不就是如了三夫人的意吗,那三夫人必然会更翘,狠狠敲小姐一笔呢。”
“傻丫头,倒是聪明了些。”
苏子衿伸手笑着刮了一下夏荷的鼻子。“不过你家小姐我是谁,谁敲谁一笔还未可知呢,别担心了,走吧。”
苏子衿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外走去,夏荷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瞬才反映过来。是呀,我家小姐是谁,还能吃了三夫人的亏?这次吃亏的只能是三夫人。这般想着,夏荷心里的愤然瞬间被高兴取代,快步上前,为苏子衿撩开帷幔,伴着她走出门去。三夫人的院子和许氏在一个方位,距离苏子衿的竹苑是最近的,顺着九曲回廊穿过一个院子就到了。而三夫人似认定苏子衿会来一般,坐在客堂的首位之上,打开着门等着她,眼见着苏子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嘴角更是挂上了一抹笑意,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立即明了的从房内走了快步走出来迎上苏子衿。“大小姐今日怎么来了,真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了。”
丫鬟笑言说着,一对小虎牙露着煞是人畜无害。“今日无事,想着许久未见来拜访三婶了,让三婶觉得我没诚意,所以便就来了。”
苏子衿走上台阶,抬脚跨入客堂内,看着正襟危坐的三夫人张氏笑问道:“不知三婶可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