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界。
凌霄宝殿之上。
元始天尊看向崩塌的麒麟崖,与天道意识完全融合,本应该抹去所有感情的他,此时眼中居然也闪过一丝震惊。
从命运长河中将所有麒麟崖给提出,融合,然后倒逼玉清天麒麟崖因果。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大道级,执掌天道四十九道法则,他依然做不到。
他在刚才的一刹那,已经推演了十亿次,依然没有一次成功。
或是命运长河彻底崩溃,或是人间气运一泄入注。
他用了所有已知办法,都无法成功。
他转头看向人间,看到被子受搅得天翻地覆的命运长河,正在迅速平息,慢慢地人间隐去。
元始天尊张大双眼,脑后天道之轮疯狂转动,发出无休止的尖啸。
“本尊继承父神遗志,融合天道意识,执掌四十九条大道,本尊无法做到之事,你怎能做到?”
他死死盯着子受,厉声道:“外来者,你来到洪荒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从父神遗泽中,做到什么?”
这一刻。
元始天尊突然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要立刻回到洪荒,将子爱斩下于面前,阻止子受继续改变洪荒。
他绝不能接受眼前一切变化。
轰隆隆。
一声巨响传来。
玉清天的麒麟崖彻底化为齑粉,在其上的玉虚宫,也终于无法坚持,发出一声巨大的破碎声后,炸裂成数万残垣断壁,从玉清天中落下。
“师尊……救我……”
玉虚宫倒塌的烟尘中,南极仙翁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半个身子已经消失,剩下的身子如同正在崩落的石雕一般,迅速化为飞沙灰烬落下。
南极仙翁惊骇的抬起手,乞求一般地看着元始天尊。
他眼睁睁看着麒麟核崩溃,本来用来封印麒麟核的所有封印瞬间反噬,落到了唯一在场的他身上。
他真灵魂魄被击碎,元神力量被榨干,肉身受到封印力量的诅咒石化。
让他理为惊恐的是在封印反噬的瞬间,他就失去了与天道的连接。
阐教上下的元神已经被元始天尊寄托于天道。
就和当初的六位天道圣人一样,天道不来,圣人不死。
然而。
这只是站在天道圣人层面的死亡。
当死亡超过了天道圣人的层次,当这死亡是由天道封印反噬带来时。
南极仙翁无比绝望地发现,他死了。
彻底的死亡。
连轮回机会都被剥夺的死亡。
南极仙翁此刻从烟尘中走出,只走了区区三步,剩下半个身子也眨眼间崩散得只剩下半个头颅。
他向元始天尊投去最后乞求的目光,声音轻得连他自己也听不到的道:“师尊,救我……”
元始天尊没有出手。
他甚至没有向南极仙翁看上一眼。
他的目光只是直勾勾盯着人间,看着子受,无尽天罚雷霆自他双眼中喷涌而出,杀意如冰冷无比的寒风一般,刮过整个玉清天。
通天见状,脸色一沉,一步来到天庭一侧,手中青萍剑遥指元始天尊,冷声道:“元始,不要做自绝洪荒根基之事。”
他知道此时绝不应该与元始天尊动手,但若元始天尊真要不管不顾杀回人间,那他也就只能出手了。
元始天尊也不答话,双眼中没有任何情感,也没有看向通天半分。
通天眉头一皱,手中青萍剑抬起,就准备出手。
就在此时。
八景宫中,响起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贫道终于悟了。”
随着太上这一声叹息,太上忘情道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洪荒人间。
不过是刹那间。
洪荒人间的坐标变得模糊不清。
通天有些惊讶地看向八景宫,道:“大兄的太上忘情道又有精进?可以把洪荒隐藏起来?”
“不,不对,这气息不对。”
他本以为太上此番是忘情道大有精进,从而可以把整个洪荒隐藏起来。
但等他仔细看去时,却震惊地发现,太上忘情气息里面,有另一股他相当陌生的气息。
而在他对面的元始天尊,神色也是一滞,冰冷无情的双眼中,流露出一抹错愕。
他发现洪荒此刻的模糊,是完全用以针对他。
他此刻就算想不管不顾地杀回洪荒,他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洪荒坐标。
元始天尊脸色一沉,道:“大兄,你也针对吾?”
他心中大怒。
大兄与通天放弃父神的遗志也就罢了,居然还和子受这个外来者,一起针对他,一起破坏父神的遗泽?
只是此时他再愤怒,也没有任何用。
眼前这个情况下,他根本没时间去找洪荒。
于是,他愤恨地看了人间一眼,又狠狠瞪了通天一眼,转身继续对抗混沌神魔去了。
通天这才把指向元始天尊的青萍剑放下,然后疑惑地看向八景宫道:“大兄,你想要做什么?”
……
八景宫中。
太上端坐于风火蒲团上,周身太上忘情气息蒸腾如同黑白烟岚。
他在始麒麟复活时,就已经陷入一种异常的悟道状态。
就在此时此刻。
一点灵光,自他推演的天地命运中出现。
无穷无尽的命运迷雾中,一句话从中落入太上元神当中。
“一证永证,永恒自在,一念可天地生,一念可天地灭,大千万物,诸法万道皆在一念间。”
太上愣住了。
他看到这一句话,与他推演九千次得到的唯一结论,被无数因果紧紧绑定在一起。
这一句话,就是他九千次推演天地命运,却只看到自己境界跌落后的答案。
太上看向八景宫的某个角落。
那里是玄都去了万法阁尽阅当中所有道法后,从中拿出来的几本话本手抄本。
当初玄都拿这些来孝敬太上,太上看过一眼后,就放到了一旁。
此刻,太上从命运中得到一丝答案,心血来潮地看向那些手抄本。
心中的那一丝明悟,也渐渐清晰明白显化出一句话。
太上忘情道的最后一步,忘记忘情道。
太上哑然一笑,轻抚长须,道:“先要有情,方能忘情,唯有忘道,方能悟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摊开手,手抄本落到他手中,自动摊开。
书页上,以龙飞凤舞般的字体,写着四个字。
神话大罗。
这话本中描写了一种超出洪荒大道境界的道果。
真正的一证永证,永恒自在。
太上静静翻动手中话本。
他早就看过这话本,但第一次看时,饶是他也无法理解。
“首先要凝聚时间长河,将过去未来现在三点合一,方能超脱万物,凝聚出命运长河。”
“其次,还要缔造诸天万界,将自身真灵烙印诸天,成为诸天之主。”
“最后跳出命运长河,彻底不受命运掌控,超脱一切。成就真正的大罗道果。”
“神话大罗道果一成,一证永证,一切时空永恒自在,不管身在何处,皆为至高存在。”
太上的目光从话本中每一行字上划过,最终落在“神话大罗”四个字上。
在他眼中,这四个字已经化为一方全新的道。
太上忘情道的最终道果,就在其中。
他发出一声叹息,引起洪荒人间共鸣,道:“原来如此,贫道终于悟了。”
他抬头看向人间,看向地仙界,看向玉清天。
最后开口昭告天下,道:“贫道三清之太清,今日参悟神话大罗道果,以忘情道斩太清道果,放弃太清圣人身份,斩灭三尸之果。”
话音落下。
天地皆惊。
……
人族圣殿。
子受看向八景宫,法则神眸中世界法则流转,只见八景宫已经淹没在一片全新的法则中。
那是以前不曾在洪荒出现过的大道。
神话大罗的道。
子受嘴角一抽,低声道:“这太上一直摸鱼,还真把神话大罗的道摸出来了?”
“这强得没有道理了,不愧是三清之首。”
他摇摇头,太上没有在世界树下悟道,依然可以从话本里面悟道。
果然三清与接引准提之流,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道祖当初选择接引准提,纯粹就是为了让他们拖三清后腿罢了。
否则以接引准提的天赋跟脚,哪有资格和盘古三清并肩成为六圣之一?
祖龙,元凤,始麒麟却是一脸茫然,不知神话大罗道果是什么。
但他们却听懂了太上另一句话。
斩来三尸之果,放弃太清圣人之位。
三元祖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圣人之位,三尸之果。
太上圣人这就放弃了?
更何况,他们哪怕刚复活,也知道太上早就超越天道圣人的境界,迈入大道级。
这可是洪荒宝贵的战力,这个时候放弃,真没有问题?
三元祖不理解,巫州的祖巫,太阳星的妖帝,全都不理解。
太上这是要干什么?
人间芸芸众生,所有目光全都看向了八景宫。
……
玉清天。
通天骇然回头,看向八景宫。
他知道神话大罗。
那话本,他看过。
他甚至与太上还有女娲讨论过,然而那真能成?
通天知道要证神话大罗的道果,第一步就极为困难和凶险。
破而后立的关键,在于要先破。
破的同时,还要留下道果蕴种,否则破一下就直接死了。
他当时就和太上说过,话本里的神话大罗道果,不可能存在,定是子受写来逗乐之用。
毕竟,子受还在另一个话本里写过一方天地,没有任何大道,所有生灵都只是凡人,然而他们以名为“科技”的力量,一样做到改天换地,创造世界。
这,怎么可能?
然而,现在太上诏告人间,要放弃太清圣人之位,要斩尽三尸之果。
这是要疯啊。
他转头看向女娲,只看到女娲眼中,也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
此时此刻。
八景宫内。
太上身前一条命运长河的支流展开,时空交错间,三位太上从中走出。
一位凶神恶煞,满目精光,隐含杀意,头顶太清仙光隐现黑红二色。
一位慈眉善目,嘴角含笑,让人一见如沐春风,头顶仙光凝聚成太极模样,熠熠生辉。
最后一位隐藏在一片迷雾中,似乎不愿意出现。
正是太上已经斩去无数年的三尸。
三尸早入命运长河,此刻却被太上主动召回。
太上目光看向三尸,随后开口道:“三位道友,贫道今日要断圣位,斩三尸之果,从此与过往再无瓜葛,三位道友,还请自去。”
太上恶尸眼中凶光杀意尽起,黑红二色的太清仙气,如同沸腾一般汩汩作响,他沉声道:“道友,你我本是一体,何须如此绝情绝义?”
“况且大难当前,你留得吾在,自能助你杀敌。”
太上对恶尸的话无动于衷,摇摇头道:“洪荒欲解大难,需要的非是贫道一个能打,而要洪荒众生人人能打。”
“贫道乃人教教主,执人间因果,受天道束缚,若不弃圣位,断因果,人间何以得解脱?”
他此刻道心通明,终于明白为何洪荒解脱大难的命运,与他的境界倒跌绑定在一起。
他是人教教主,身上有人间因果。
他是天道圣人,身上有天道因果。
女娲造人,子受于太素天还因果,女娲得众生之母的因果,所以女娲不受束缚。
通天截天机,为众生而战,剑之大道无所不斩,无法不破,所以通天也不受束缚。
唯有他执人教,受天道因果,除非他退圣位,偿还人教教主因果,否则永远都会受到束缚。
他念及此,洒脱一笑,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贫道借人族成圣,立人教,得以莫大因果,现在想要洪荒人间得以解脱,贫道就要把这因果偿还。”
太上的恶尸不再言语,躯体瞬间崩解,化为一道太清力,回归太上体内。
因果大势,恶尸阻止不了,也只能相随。
恶尸法力回归,太上气势猛地上涨三分。
善尸眼角含笑,轻声道:“道友,吾去也。”
他洒脱一笑,身体化为一片白光,融入太上体内。
轰!
太上气势再涨三分。
整个八景宫开始轰然作响。
板角青牛转身一口叼起金角银角,扭头就跑。
银角在青牛嘴里,惊声叫道:“大老爷这是要做什么?这,这怎么回事?”
青牛什么也不说,火烧屁股一样狂奔。
在他身后,太上忘情道的气息如同沸腾的云海一般蔓延出来,所过之处,八景宫一切都消失无踪。
青牛背脊上的牛毛根根乍起,跑得更快了。
大老爷你慢点,老牛我还没跑出去啊!
八景宫大殿中。
太上看向一直隐藏在迷雾中,不愿意真身显化的执尸,他与对方四目相对,最后什么也没说的伸出了手。
手中盘龙扁拐一点。
噗!
执尸化为一道浩瀚的法力,融入太上体内。
三尸道果皆去。
太上的太清圣人果位,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