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渊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自己心中的那团野火,果然,不多时,便听到云秀怯生生地扬声叫他。“姐夫……我今日已经……练好了……咱们回去吧?”
她眼前一花,霍临渊便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云秀好不容易才放开了些的性子,一瞬间又软了下去,尴尬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霍临渊倒是并未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声,让她闭上眼睛站好,便轻轻巧巧地拎着她下了山。沈渝早已经回来了,见到霍临渊和云秀一起出现在院门口,尤其又看着这小姑娘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霍临渊这是……终于开窍了?不再对自己死缠烂打了?可他和云秀的身份天差地别……等他恢复了记忆,日后迟早是要回到北凉去的。他们两人若是当真两情相悦,只怕这条情路,定然会走得异常艰难。沈渝心中微微生出了些怜悯,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眼神闪烁。云秀看她一副沉吟不语的模样,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忙不迭解释道:“阿姐!你别误会!姐夫是瞧见我在村里放不开胆量,才带我去后山练习的!”
见沈渝没说话,她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两人之间生出了什么龃龉来,更是急得红了眼睛,仿佛只小兔子一般。“阿姐放心,我今日已经找到了练这曲子的感觉,明日我可以自己去后山,就不必劳烦姐夫了!”
看着这小丫头心急火燎地想撇清自己和霍临渊之间的关系,沈渝却只是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嗨,都是一家人,不用计较那么多!不过你说你练好了这曲子?那快点唱来给我听听?”
骨子里不折不扣地是个现代人,沈渝根本没将云秀和霍临渊独处这事放在心上。云秀见她笑盈盈的,似乎当真并不在意,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在沈渝那鼓励的目光中,轻声再次唱了起来。沈渝满意了不少,虽然云秀情窦初开,从未体验过男女情爱的滋味,唱出的这山歌难免少了一丝缱绻,可她年纪轻轻,声音澄澈干净,却也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魅力。她放心下来,笑吟吟地拍了拍云秀的肩膀,“阿秀,你生了这样一副好嗓子,放心,等夜市开业之后,阿姐定会让你一炮而红,声名鹊起!”
云秀被她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词夸得更是羞愧,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她虽然怯弱,但却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不多时,便察觉到了房中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悄悄抬眼,只看到霍临渊正紧闭双唇,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渝。云秀料到,这位“姐夫”怕是有事要和姐姐单独谈谈,偏生,平日里八面玲珑的阿姐,如今满腔心思都在夜市上,浑然不查。她柔声道:“阿姐,我想先回房去继续练熟这曲子……”沈渝自然满意她这般上心,点了点头,云秀急忙逃命一般,匆匆躲进了闺房。沈渝这才注意到霍临渊竟还站在身后,回想起他往日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生怕这冷面大将军吓坏了云秀,随口问道:“你今日和阿秀相处得如何?”
她本是随口问问,可霍临渊却板起了脸,眼中竟也露出了一副惭愧汗颜的味道。“阿渝,你莫恼我。”
“我今日也是偶然瞧见云姑娘被村妇刁难,想着她若是练不好,你的生意也会受了影响,这才情急之下,带她上山练习。”
“是我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你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我无话可说。”
“阿渝,我只求你听我一言,在那后山上,我只顾着防备猛兽出没,与云姑娘绝无半分逾矩之处!”
沈渝瞧着他那副情真意切,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她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云姑娘云姑娘,咱们如今住在人家家中,受人家照顾,你便是叫上阿秀一声妹子,也未尝不可。”
她生怕这话也被霍临渊那个一根筋当成是阴阳怪气,急忙补充道:“我哪里是那种小气的人!”
可话虽如此,沈渝的心中却难免微微雀跃了几分。她并非霍临渊真真正正的意中人,今日之事,更是全然没放在心上。硬要说的话,霍临渊顺利帮云秀找到了开嗓的感觉,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自己谢他还来不及。可这男人却对自己坦诚相待,还唯恐她误会,郑重其事地再三解释。沈渝原本认定,霍临渊这种常年南征北战,喊打喊杀的北凉将军,定然早已经将令人生厌的“大男子主义”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如今被他如此妥帖地对待,自己反而倒是有些意外。她看霍临渊板着脸,若是自己不说出“原谅他”三个字,恐怕这男人立时便要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有些无奈地轻笑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我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
听她这么说,神色间又的确似乎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霍临渊这才松开了那紧紧皱起的眉头。见沈渝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他倏尔便又想起了她交给云秀的那首歌。她也会这般思念自己么?霍临渊眼前仿佛浮现了沈渝散着长发,赤脚在山巅与月共舞的画面,心神一震。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这大将军低声说了一句“我去再削些竹篾做灯笼”,便逃命一般跑到了院中。沈渝望着他那有些狼狈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深。霍临渊,似乎远远比她想象中有趣得多。她故意追了过去,随手接过了霍临渊扎好的一只灯笼骨架,又将两根竹篾递了过去。霍临渊接过竹篾,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猛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之气,那张黧黑的脸瞬间便红了。“阿渝……你怎么来了?这竹篾尚未打磨,你仔细伤了手……”他强作镇定,叮嘱了一句。沈渝笑道:“我怎能让你一个人为了夜市之事忙碌?自然要帮你分担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霍临渊也就不再多说,两人默不作声地扎着竹灯笼,满院月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两人身上,出奇的静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