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辰大厦,处于市区繁华地带,齐沫儿的家就在这里。站在了家门口,齐沫儿很彷徨,真的要以这种身份见面吗?她体内的伐元在快速消散,她要逝去了,再相见,只会让父母更加伤心。“进去吧。”
杨业低声道,他的语气很温淳,好像邻家的大哥哥。“我害怕。”
齐沫儿轻声哭泣,如果不是杨业陪伴着她,她已经掉头远离,远远地看着这里,独自迎接死亡。只有在这种时候,杨业的信念才坚定起来,他仿佛回到少年时期,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走远,而他孤独一人,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属于过他。但他不甚在意,依旧热爱着,微笑回应着靠近他的人,然后一个人思念,期待和父母团聚的那天。他性子直,但是,想不起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心思重重,想要尽善尽美,却不如少年时的纯真胆魄,畏手畏脚,做什么事都考虑得太多。唯独这一次,他甚为坚定。亲人团聚,哪怕只是一时,也断然不可逃避。杨业对着齐沫儿微笑,他自然知晓齐沫儿担忧何事,无非是自身现在的状况和即将消散的事实,但他不可能同意,不可能接受齐沫儿就这样远离,抱着无尽的遗憾离去。“先藏起来吧。”
杨业将齐沫儿托在手心,放在了背后。齐沫儿很配合,到现在她还是有些畏惧,不知该如何面对。杨业扣响了房门,很惊喜,齐沫儿的父母都在家中,并很快出来。两人脸上都挂着一抹说不出的情绪,忧心忡忡中带着骐骥,期望与绝望不时转换,看得出,他们都很憔悴,双眼遍布血丝,像丢失了最珍贵的明珠。杨业看着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二人,他瞬间想到宋涂的父母,也是这般,彻夜难眠,只希望孩子可以平安归来。“抱歉,我来晚了。”
这是杨业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他真的来得太晚,只能任由齐沫儿的人生走到尽头。“你是?”
齐沫儿父母怪异地看着杨业,他的身上不自觉透发出淡淡地阴冷气息,且神情落寞,就像一个报丧的使者,带来坏透顶的消息。“对不起,齐沫儿,已经确定死亡。”
杨业的神色更加寂然,身上也更寒冷,这是生死册在建立心灵沟通的渠道。“你说什么……”齐爸不敢相信,疲倦的眸子刹那猩红。自从齐沫儿失踪后,两人就请了假,四处奔走,近乎不眠不休,守在家中等待消息,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没日没夜的期盼,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谁人能接受?齐母闻言落泪,脸色渐苍白,几乎昏过去。杨业都没有去冒充身份,二人就相信了大半,数日的等待,久久的无果,只剩下最后的期待在坚持。这时,杨业背在身后的手有了动静,齐沫儿在父母出来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躲藏起来,而现在,她却迫不及待爬上杨业肩头,双手急切地比划起来,想要安慰,甚至抚摸。“爸,妈,我没事,我回来了!”
齐沫儿多想为父母抚平伤痛,擦净泪痕,她甚至忘了胆怯,但他人无法听见她的声音。“这……这是……”齐爸发觉齐沫儿的存在,表情惊异,他双目更红了,只因为,他从那看着就诡异的瓷娃娃身上感到了莫名的亲近感。“沫儿……你是沫儿!”
齐母扑过来,泪眼婆娑,不可置信又惶恐打量着,顿时眼泪直流,她已经确定,这就是齐沫儿。两人都没有所谓的惊怕,莫大的悲伤充满心膛。“亲情真是一种伟大的力量。”
姜采萱长叹,道:“把生死册交给齐沫儿吧,沟通渠道已经建立了,她还有半个小时。”
杨业肃然,将巴掌大小的古书拿出,将其交给齐沫儿,并把齐沫儿放在了齐母想要拥抱又不愿相信的双手中,道:“她就是沫儿,但时间有限,希望你们珍惜。”
“爸,妈,我回来了。”
齐沫儿呜呜的哭声在两人心底响起。“沫儿,我的沫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齐母捧着齐沫儿,涕泪流下,两人终于完全相信,他们视若至宝的女儿,就是眼前的瓷娃娃。“呜呜,对不起,爸妈,对不起……”齐沫儿放声哭泣,她如何愿意如此,相见后就是永别,她越发难过,哽咽着述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齐父齐母彻底相信,也更加绝望,看着齐沫儿如今的形态,他们有千种悲愤、万种悲痛,最后也都归于不舍,抱着齐沫儿痛哭。没有齐沫儿想象中的惊吓,只有无尽的痛与悲,血浓于水,怎舍得就此永隔。稍微缓和之时,齐爸邀请杨业去家中一坐,杨业果断拒绝,这短暂的相聚,他不便打扰。最后,齐沫儿和父母进了家中,有太多感情需要弥补,可惜真的没有时间了。杨业听着房中传出的阵阵哭泣,也是一阵难受,他打开手机,望着赵晓漫曾发的资料,齐沫儿的照片跃然其中。这是一个看着有些胆小但美丽如画的少女,在阳光下,如一颗完美的珍珠,再怎么隐藏也在绽放如梦的光彩。还有其余失踪的少年少女,他们的图像和资料都完整的出现在杨业眼中。到最后,他也只能救下蒋诗琴一人而已。何止是齐沫儿父母,就连杨业也不能理解,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为何此生就只能走到这里,世事究竟是如何在演变,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鬼物究竟为何要存在?”
杨业自语不停。“我是如何想的,真的要凭一腔热血走下去吗?我想要到只是修炼、变强吗?”
“我能保证自己一直强大,永不逝去,一直守护她吗?”
“宋涂,还有父母,不知道你们哪里,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吗?”
杨业有些恍惚,他定在那里,想了很多,最后想到中年人,这是他第一个毫不犹豫,甚至没有波动就抹除的人,没有道德上的负罪感,也没有畅快之类的情绪,就是平淡,他从没将中年人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到了现在,他愈发明晓中年人当时的状态。中年人已经是鬼物了,他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中,只能在规则内行事,用以恐吓的手段仅有那几种,更无法扩展。他甚至不在乎齐沫儿诞生出的奇怪感情,只要制造出来就行,毕竟是鬼物,他不会考虑其他。不然,若以一个正常人的疯狂,让人在憎恨与绝望中死亡的办法,能使用的,根本无法罗列。中年人需要用执念来保证玩偶娃娃的制作成功,不论是对他的怨恨也好,求生的执念也罢,他需要的,是一个坚定的想法,在死后也不会消散的念头。这是造成大悲的开始。“世间是否有因果,是否有来生,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死去的人去了哪里?”
杨业失神,他询问的不是鬼物诞生的原因,他想知道鬼物存在的根源,天地规则为何能允许它们存在,这是杨业最大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