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便是以烁州南道上那位割肉喂子的母亲为原型,写了她丈夫被豪绅活活打死、土地被抢、怀着孕开始了流亡之路,最后活活饿死的悲惨命运。第二个故事,一个公门小公差如何利用手中那一点小小权势,以各种荒唐可笑的名目公然敲诈勒索,压榨百姓,将人活活逼上绝路的丑陋嘴脸以及丑恶行径。在第一个故事中,借那位割肉喂子的母亲之口,唱出了百姓生活之多艰。而第二个故事,通过这位小公差醉酒后一番言语,揭露了贪官污吏们如何上下其手、为虎作伥。各级官员又是如何麻木不仁、纵容姑息、收受好处,以至于让事态恶化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在下阙中,折柳先生化身的老者苦苦寻求救民良方。他去拜访各位贤者和大家,一起探讨问题之根源,摸索治世之策。最终得出了“杜绝贿门,痛惩贪墨”,才能做到富国富民的结论。他认为,土地兼并之所以这样猖獗,是因为官员勾结豪门,主政者姑息养奸,掘公产、肥私门。意思就是说,在各级官员与豪门的巧取豪夺下,大量良田包括人口,被私门给侵吞,致使私门越来越富,而公室却越发贫困。如果有办法可以关上官员与豪门行贿受贿的利益大门,严惩贪官污吏,也使行贿者无缝可钻,便能大大缓和矛盾。而要做到这点,就得从制度上去严格规范、制定出最适合这个时代与民情的政策。除此之外,还探讨了各种税法的利弊、以及接下来有可能面对的困境。在这个故事中,老先生一直跋涉在辛苦求索的道路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死去了,直到死时仍然没找到答案。但这曲《家国恨》,最后也是唯一的一点光明,却是出现在老先生死去后那双仍然睁着的、痛苦的却又饱含着希望的眼睛里——正如老先生所唱的那般:朝廷能人辈出,圣人也有一片爱民如子之心,只要下定决心,必能荡清黑暗,让百姓安居。最重要的是,老先生认为,大闽人是一个最坚毅勤劳的民族。虽然有许多蛀虫和吸血蚂蝗在蚕食着这个国家,但这儿拥有最淳朴的百姓、最勤劳的双手,还有最聪明的头脑。拿出对抗外敌的气魄,纵然多有曲折,但终能找到最正确的道路——一曲罢,许多人还沉浸在故事中,难以抽身。这曲戏,比起之前那些具备一定门槛,尤其是后面各种政策探讨,没有点见地的人很难说个所以然。老百姓们虽然不懂这些,但这曲戏唱的东西他们却是明白的。而且唱到他们心坎里去了,唱得无数人泪洒当场、哽咽不止。承安帝心中五味杂陈,老先生到底给他这个皇帝留了脸,只是他却半点轻松不起来。这些个问题如果不积极采取措施解决,那民怨四起之日,他这位大闽皇帝又如何跟天下人交代?折柳先生的《家国恨》,让全国上下都热烈期盼着朝廷能有所作为,整治土地兼并乱象,给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以生路。然而,有些地方却明令各大戏班不许再唱《家国恨》,也不许再议论相关之事。为了有效遏制《家国恨》的传播和在民间的影响力,大肆抓捕人,致使局面越发混乱。天子的态度倒是有些莫明。对《家国恨》这曲戏,他也没作任何表态。承安帝还在考量,有些事情他想要去做,但牵涉太大、大到他这个天子都不知道从何入手。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对他还有对这个王朝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又派谁去做?这些都是需要承安帝思考的问题。就在这时,各地方纷纷呈上来了万民书。请求仁慈英明的圣人为他们做主。一沓沓万民书堆在承安帝案前,面对着百姓最忠实的期盼和最深的愿望,承安帝再也无路可退。“来人,召魏阶入宫——”杜府。井宾星夜赶来,为杜晚枫送上了朝廷最新传出来的消息。“如公子所想,圣人果然派魏阶魏大人来做这件事了。”
“除了魏阶,朝廷目前也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杜晚枫正看着各地传来的情报。不时停下来,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个地点。“公子,这些是?”
井宾不解问道。“《家国恨》传播开来后,不少人都急了。而地图上我标出来的这些个地方,为了能控制事态,还派人大肆抓捕坊间议论这些事情的百姓。”
井宾本身就聪明,又跟在杜晚枫身边这么多年,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而且他对自家公子也很了解。公子行事布局,常常奇诡难测。平平无奇的一招棋,有时候却能发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效果。仔细想想公子刚才那话,莫非!“我明白了,除了在逼着朝廷做出决定,《家国恨》传播还能帮助公子做出更多的判断。哪个地方对这曲戏反应最大,那这个地方可能问题就越严重。官府都插手了,只怕他们自身干净不了。公子这招,也可以叫做投石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