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溪显佑观这里,出现了尴尬的一幕:师父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公羊身后,戳破了他故步自封、且互相困死的幻阵结界。
公羊先:我还没脱身呢,法阵咋破了? 师父:什么玩意儿?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 屠琳琳:这师徒俩……在干嘛? 众傀儡、恶灵:…………嗷! 反正师父这一指也算是帮公羊破了眼下的困局…… 可是这才是个开始。 公羊蓦地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师父,跟个没事人一样。他一下子像是喝了酒似的兴奋到大喊:“师父!”屠琳琳对师门的一众长老师叔伯、师兄弟们的感情一直就很淡泊。自从离开师门选择独自修习“鬼道”之后,更是断绝了与闾山众弟子的往来。 除了大师兄公羊先。 要不是公羊今天急中生智,想到了利用“御命鬼聻”招来这位小师妹,她都不会回来。 所以当看到这位偏心的师伯,她也只是默默地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对于这位师侄,北冥先生太尹子倒是见怪不怪。 看到师父还能站在这里,师兄弟两个人都意识到自己是被遮住了眼睛,看见了错误的“记忆”。 “师父!你和小师妹留在这里!我去找那个躲在背后操纵一切的狗东西!”
“好(好)!”
师叔侄俩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却又一同愣住,最后相视一笑,算是冰释前嫌,准备共同御敌了。
屠琳琳呼地撒出云水袖,荡开面前一直纠缠不休的恶灵,右手掷出鬼王法杖,咚地一下直接砸散了这只恶灵。 之所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也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太尹子师伯突然出现,打乱了在场所有“人”在场能称为“人”的好像也就公羊和他师父两个人了。屠琳琳修习鬼道,已经可以算是鬼魅的同类了)的计划了。 十字路口上,公羊自己一个人站在大路中央,撒开神识,找了半天,却在自己身后发现了异常的灵气波动。 那股气息……在后山! 找准大概的目标,急不可耐的公羊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之间,人已经直奔后山而去。 就在这要命的节点,公羊先的师弟,老三林砚也跟着出来了。 师父他老人家太尹子带着我们一众师兄弟本来是要给出门在外游历的大师兄公羊先举行驱邪度厄的科仪,结果却被什么人给莫名其妙的限制在了某一片区域的结界之中无法脱身,以至于被困到了现在。刚听师傅说,大师兄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出门去找背后使坏的人去了,我留了几个师兄弟,留在观里保护师父和那个刚回师门、好久不见的小师妹,便匆匆忙忙赶出来找大师兄了。 我得帮他。 打开神识,我能察觉得到师兄奔着后山去了。 而且,我也察觉到,后山还有别人,大师兄可能是朝着那个完全陌生气息去的。 那个“陌生的气息”……应该就是敌人了吧? 没人发现,现在观里的小师妹小月也跟着出来了。 其实在我们玄门之中,并没有“师姐师妹”这种叫法,只有同辈之间有且只有一种称呼,即“师兄弟”。道门不分男女的叫法,只是平常里我们认识得久了也就顺嘴叫出来了。 比如说叫你“小师妹”,这也算是一种亲昵的称呼了。 屠琳琳脱离闾山派失踪之后,吕月拜入师门,成了新的“小师妹”。 小月年纪尚小,但是自幼修道,甚至能在未经指点的情况下觉醒自己的神识,这在我们闾山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啊!为此太尹子特地开坛祈告,收小月为亲传弟子,手把手教导指点她。 小月和同辈同龄之间的小师兄(师姐)苏晓希平日里关系最好,就像尘世间的闺蜜之情一样,整天手挽着手,腰搂着腰,好得如同亲姐妹。 整个山门里,只有这两个小屁孩儿是分不开的。 小月前脚刚追出去,苏晓希后脚便跟了过来。 “师兄!”小月慌了,
“你别说了!有什么事,我们俩一起扛!”小月啜泣着出声,也不再说什么了。 前前后后三股人马冲向后山,这么大动静,连凡夫俗子都能感受得到了。 万万想不到,敌人竟然是个工于射艺的高手! 万里之外,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嗖”!一箭当面射来,还没看到人影,防不胜防的情况下,还没等小月反应过来,一支羽箭噗得早已射穿了她的面颊! 苏晓希紧紧跟在师弟身后,一箭射来她还没看到,甚至都没听到师弟的一声惨叫,只看见她脸上血糊淋啦地挂着一支箭就这么直挺挺的当着自己的面朝后翻倒下来! 都来不及哭!苏晓希吓得大叫一声抱住了额头中箭的小师弟,小月双眼圆睁,半张脸上都是血,稚嫩的乳牙都没换完,就已经…… 苏晓希的哭嚎哀鸣响了彻半边天空! “小师弟——!”
苏晓希仰天长啸,但是已经没人能回答她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下一刻就是四方不休、此起彼伏的呼哨声和激烈混杂的打斗声!本来正在后山重重深雾、暗夜绝寂、重峦叠嶂的巨大树冠之间来回搜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惊扰到了躲藏在昏暗之处的敌人,迫使他不得不主动出击。可是他又赶不上闾山派大师兄公羊先那该死的速度。 “什么人!”
公羊悬停在深夜的半空里,居高临下高声喝问道。
没有人回复他。 公羊再次打开神识,正要锁定目标,却见苏晓希也飞扑上来,嘴里咆哮道:“我要杀了你!”不是对公羊,而是对那个不知道躲在哪里,只会暗箭伤人的王八蛋。 剑问四方!公羊先左手捏诀,右手持握却邪宝剑,一招使出,荡开的剑气宛如石头落水激起的波纹,绵绵不绝!向四面八方直刺出去!直直地劈向躲在不知何处的刺客。 总有一招是躲不开的! 润物无声! 一股劲力奇巧的气场扩散开——是全身散发着一股愤恨、幽怨、痛苦、悲伤气息的苏晓希。 苏晓希正飘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之巅,昏暗的月光之下,伊人哭得满脸泪水、双眼通红、瘪着小嘴,看着就让人心疼。 公羊不忍再看,别过头去,旋即又换了一副严厉的嘴脸,对着脚下的树林一通乱劈——他要逼对方自己跑出来。 苏晓希忍不住哭得很大声,我也不得不飞身上树,去安慰一下她,顺便保护她不被偷袭。 “林砚!”
小师弟苏晓希哭得正伤心,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得我都跟着她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了。
我真的没心思搭理她,想要逃跑,可是又不得不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卢集阿,自幼家贫,被父母舍身给寺庙,从此之后成为那座寺庙中僧侣们的娈童和杂役奴仆。 童年的身心遭受巨大的创伤,心里阴影挥之不去,成了他的逆鳞。 后来在十六岁的时候,卢集阿失手杀死了一个意欲对自己用强的小沙弥,他连夜逃离山寺,下山投入了当地匪帮。 后来泉州当地的州县僚佐府兵在奉刺史的带领下合兵一处,受奉刺史管辖,又得到了清溪显佑观的一众道长师兄的帮助,一把扫灭了附近的山山水水间大半以上的山匪。 随同寨子里的山匪帮众一起被抓的卢集阿本来也在被处刑的名单里,但是卢集阿却靠着一首精妙绝伦的弓箭射艺得到了奉刺史的赏识,凭借自己的本事扶摇直上,一夜之间摇身一变,竟然做到了州参军之职! 一个娈童出身的山匪,居然能洗白成州县骨干,只能说奉刺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用人手段真是高明啊! 之前说了,奉刺史并不打算真的等公羊先这小子一年,同时他也对泉州本地的这座声名显赫的清溪显佑观的实力以及威望有所忌惮。 他不能接受一个活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身处他的辖内,却能不受他的控制的势力。 清溪显佑观必须洒洒血,哪怕动不得它的根基,也必须伤伤它的主干。 派出术士给公羊先设套下埋伏、又安排傀儡搞偷袭,为了嫁祸于人,早在傀儡的关节上写上了“阴山老祖”的文字,好往阴山派身上泼脏水。同时又派出神射手卢集阿和兵士们一起身穿夜行服、蒙面戴公,埋伏在后山留作后手、预备队,方便接应和截杀追兵,以防万一。 结果,闾山派最弱、辈分最小的小师妹吕月就这么成了府卫士卒的箭下亡魂。 “站住!”树下人影绰绰,沙沙的脚步声瞬间吸引了林砚的注意力,他登高远眺,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大树脚下的黑衣人。
他刹那间飞扑而下,丢下了小师兄苏晓希。 树冠之上其他方位的师兄弟尽皆闻声而至。 来之前奉刺史有过严令,有人追你就赶紧跑,一旦被抓了我绝对不会去救你,你只能自求多福! 眼看这下真的有人追来,所有黑衣人的第一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那就是转身就跑! 跑?你跑得过一帮修仙参道的道士? 卢集阿第一个被抓。 林砚使出了自己的绝技——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字面意思,就是利用符箓咒语加上地上困神锁形的圆圈法阵,直接抽走你的三魂七魄里的一魂两魄,让你无法活动,丧失心智,宛如弱智一般,别说啥小心思逃跑了,你连动都动不了,整个人就跟痴傻了似的。 一众师兄弟凶神恶煞的围上来,这股子匪帮的气势差点把卢集阿吓尿两次。 大师兄并不就此打算这么放了这家伙,他拦住了义愤填膺的众师兄弟们,他想要拿卢集阿作为筹码,自己独自一人去找那个奉刺史谈判。 如果奉刺史不同意和大师兄谈判,那他就将把这次的事情广而告之,散布给全天下。 为了给小师妹讨个公道,明知道奉刺史可能不会承认,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师兄弟们的劝谏他也全都听不进去。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却又什么都发生了,日子还是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人也是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了三天,才平静了下来。 这几天来,我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一句话都不肯说,我甚至连饭都吃不下。 小师弟苏晓希每天早晨来陪着我,我看着她,却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我怕说错话,我怕伤害了她。我甚至想过,或者从今以后,师姐就由我来照顾吧。 这样也好,至少小师妹是安全的。 可惜我不敢表露出我的心迹,否则我害怕师姐会讨厌我,不理解我。 我对于这位小师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有害怕和悸动,有懵懂和烦恼。 是喜欢吗?我也不知道。 就这么沉闷地度过了几天,终于在某一天,小师妹突然来找我说:“林砚哥哥,今天是小月的忌日,咱们该去祭拜小月了。”她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怼。我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她不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我熟识的师姐。 师兄弟们也都聚集在我房间的门前,看我的状态不对,怕我想不开。 师父也站在其中。 师祖爷爷站在最高处,他身后是他的那一堆徒子徒孙。 “好了,我们出发吧。”
师伯低喝道。
师伯也要去。 师父率先走在最前方。 他们一共八人,朝着后山小坡上小师妹的坟墓缓缓靠近。 临近八月,是每年事情最忙的时候,有不少师兄弟还在外面出差,比如带着活筹码的大师兄公羊先,他已经去面见那位绞尽脑汁的奉刺史了。 小师妹小月的墓碑旁边有一株桃树,树枝上有一朵盛开的花,粉红色的花瓣在风中飘摇,微弱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射到她的墓碑上,显得格外温柔。 “小月……你……”师父看着小师妹的墓碑喃喃地说道。 苏师姐的眼眶红了,泪水顺着脸庞滚滚滑落。 师父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转过头来对着墓碑说:“小月,师父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报仇。" "师伯,你要保重!”师叔走到师伯爷爷面前,对他鞠躬行礼。
"好。"师伯爷爷点点头。 我看着墓碑上小师妹的名字——吕月,脑海里想着她那天真可爱的笑颜,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美好的一幕,谁曾想到竟然成了她永别人间的唯一留存。 苏师姐的眼泪越来越汹涌,她忍不住扑到师父怀里痛哭起来。 "晓希,节哀。"师父拍着她的脊背,轻声说道。 "师父,我恨!我恨自己!我恨自己太弱!如果我足够强,我就可以保护我喜欢的人了!" "我恨,恨这一切的一切,恨我自己!“ 师姐的哭声令我揪心。 我也想像师姐一样痛哭流涕,但我必须克制。 ”晓希师兄,这不关你的事,这一切都怪那个恶魔!那个高高在上的执掌权柄者!是他把我们变成这个模样,是他的命令害死了我们的小师妹,我绝不会放过他的。“我握拳咬牙切齿地说。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找他报仇!我一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才能泄我心头之愤!“师姐抹干净眼角的泪水,转身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师父跟在她身后,说:”晓希,你要记得你现在的实力,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为师已经帮你算好,你要报仇,必须借助那件东西,那个法器。你要记住,那是我们唯一活路。" 苏师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坚毅:"师父,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我绝对会杀了他,替小师妹报仇!"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