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安抚好你家孩子，不然一会儿针头打偏了又得再挨一针。”
今天的护士显然没有昨晚的温柔可亲，公事公办的语气，能理解，流感高峰期排队等着打针的病人太多了。“小予，听话！”
林妈难得绷下脸呵斥，小孩子在家能宠，出门得有教养，林家养育小孩，没啥其他要求，但懂礼貌，不添乱是基本。林予深从小就懂看人脸色，娘胎带的本事，外婆轻易不板脸，一板脸就大事不妙，连妈妈都怕，她一个小孩子当然更怕。然后就乖乖把针打了。周围人看到小姑娘听得进去道理，只觉懂事可爱，增了不少好感，完全忘了她刚才哭哭啼啼的模样，毕竟小孩子嘛，哪有不怕针的。打针的护士见多了大哭大嚷怎么都不肯配合的小孩，家长搞不定太常见了，难得见到乖巧懂事的，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小宝贝乖乖的配合，打针就一点也不疼了。”
“好。”
林予深含泪点头，实则内心：骗几！打针的姐姐都是骗几！回到输液的位置上坐下后，程砚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林予深，夸赞她：“小予刚才打针，表现得很好，奖励一根棒棒糖。”
林予深眼泪汪汪含住棒棒糖，真好，系荔枝味，系她喜欢的味道，一激动手背上的痛痛都不见了。“叔叔，我明天也来打针，你再给我买一根棒棒糖好吗？”
不到三岁的小孩，咬字还没那么清晰，嘴里又含着糖，程砚费劲才听懂了她的话，看着这张泪痕都没干，就巴巴套路吃的小脸，忍不住笑。养个小孩也太逗了吧。他似乎隐约理解了，为何当年知意孤勇都要将孩子生下来，拥有这么个小家伙，不有趣吗？“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吃糖，又要骂你了。”
小孩子的反应纯粹没有雕饰，林妈也被她逗笑。“没关系的，外婆不会告诉妈妈，叔叔也不会告诉妈妈。”
林予深自觉的把他们都拉入‘自己人’阵营。输完液，时间还早，两个病人的精神也不错，程砚让她们戴上口罩，一起去逛了超市。林予深走进超市就像老鼠掉进米缸，哪都想逛，林妈没她那么好的精力，看了会儿就坐在超市门口等他俩出来了。林予深没了束缚，像一批脱缰小野马，直奔糖果区。棒棒糖要，巧克力要，棉花糖也要，程砚把她指过的东西全都拿了，最后其他什么也没买，只拎了满满两大袋糖果出来。林妈没看他们买的东西，对此一无所知。回到家后，葛阿姨推着林妈去楼下小区晒太阳了，更是放任了程砚和林予深俩个‘狼狈为奸’的组合。“要是妈妈生气了怎么办？”
林予深看着铺满了整张小床的糖果，有好多她以前见都没有见过的糖果，开心！正挑着吃，忽然间妈妈的脸出现在这堆糖果之间，她想起家规，赶紧去客厅向好队友程砚求助，小脸严肃又紧张，妈妈凶起来很吓人！“叔叔帮你想个办法，等妈妈回来，你把所有的糖果都交上去，然后告诉妈妈，让她下次在你表现好的时候，再奖励你吃，那她肯定就不会生你气了。”
程砚给她出谋划策，经过一早上的相处，他觉得小家伙太有意思了，反应和其他所有他见过的小孩都不一样，有时候懂事的惊人，有时候呢，就是小孩，三岁小孩。“不行不行。”
林予深不舍得，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糖果，“我把糖都藏起来，藏到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她咕哝着小跑回卧室，把床上的糖果一颗一颗放进床底，那大概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了。程砚依在门边，听着她叽里咕噜的碎念，人都要笑死。人类幼崽的小伎俩，真是层出不穷的可爱。可惜啊，林予深一半都没藏到，林知意就回来了，放心不下她俩，中午特地赶回来，一进门听到卧室方向有说话的声音，走近一看，险些背过气去。是又好气又好笑，满整床加洒了满地的糖，巧克力，林妈是不舍得，也不会买的，不难猜出是谁的手笔，罪魁祸首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看她。林予深呢，典型的做贼心虚，被抓现行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于是采用逃避手段。走过来讨好似地拉住林知意的手，说：“妈妈你回来了，妈妈我好想你呀，你知道我今天特别想你吗？”
“糖是怎么回事？”
休想用糖衣炮弹糊弄她。“我不知道，糖自己突然出现的，妈妈我们不要浪费它们，我们一起把它们吃掉吧。”
“蛀牙的小朋友，不可以吃糖。”
“妈妈，星星老师说，浪费是可耻的。”
“那我们就不浪费它们。”
真的吗？林予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看着她。“老师教你，浪费可耻，也一定教过你，分享是美德吧？”
林知意视线挪到那堆糖果之间，“蛀牙的小朋友，不能吃糖，但是有很多，没有蛀牙的小朋友，身体健康的大人，他们可以吃。”
“妈妈呢，准备把糖果都收起来，去小区门口支个摊，把糖果都分享给他们。”
林家的教育向来是言出必行，林知意说到就是做到，找出家里拿快递的小推车，一块黑板，把所有的糖一颗不落的全部整理起来，然后，带着林予深……出摊了。当天中午，锦江一号小区门口出现这样一幕场景，一家‘三口’在门口摆摊，黑板上写着：小朋友请客，糖果可免费自取，每人限领一份。站在摊位前的女人，个子高挑，模样清丽，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美人，身侧呢，一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一旁，大男孩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小女孩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委委屈屈，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包着两滴不舍的眼泪。小区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每个经过的都会过来看一眼，没过多久，这些价值不菲的糖果就被一点一点领光了。小朋友都很有礼貌，领了糖还会和林予深说：谢谢小妹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小妹妹听到他说谢谢，反而表情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