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所有人中间的那个女孩就是他们口中的嫂子。端庄恬静漂亮,跟许一苒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类型,林知意看了她好长一会儿,然后,别开视线。“林知意,我朋友都在,媳妇儿也在,你们俩要不是来玩的,要不还是请回吧?”
周近屿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客气地打着商量。然而这幅好面孔在林知意把棒球棒举起来那刹那就变成了惊愕,她跟李柠乐俩个人,下一秒就把他们喝的酒全砸了,瓶子杯子玻璃炸开一地,太突然了,惊得不少人尖叫着散开。林知意砸红了眼,听不见耳边的谩骂跟责怪,酒瓶爆炸,整箱的酒水倾洒在地上,鞋底踩在碎瓶子上,咯吱咯吱响。直到再一次举起来的胳膊被人牢牢地握住。林知意喘着气,对上慕西洲那双沉静的眼睛,她不知道他何时悄悄跟过来的,但他的眼神很坚定,拿了她手里的武器丢在地上,然后抱住她不断颤抖的身体,低声说:“好了,停下来吧。”
在林知意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其中一项是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理智,很理智。但今晚她实在忍无可忍。慕西洲出来阻止她的时候,她心里的火已经差不多发泄干净。周近屿未婚妻要报警,周近屿一反常态没顺着她,因为他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忽然变脸。林知意和李柠乐像俩个蓬头垢面又无理取闹的疯子,站在一地的碎屑里,身上都是飞溅的酒水跟食物,或许还有被玻璃划破的微小口子,但被砸的主人并不想出手收拾这俩个疯子。周近屿的未婚妻怒气很大,她说不报警可以,但你们得跟我当众道歉。没有人会喜欢开心的庆祝被人破坏,她不是真正扼杀许一苒多年感情的那个人,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过错方,是周近屿。不管他是真忘了还是装忘了,都不该给别人毫无意义的期待,明知道她会当真,明知道她在等待,却视而不见她在滴血的伤口拍着她的肩膀叫兄弟,这样的人,何其自私自利。既然如此,就不需要有人来扮演假装大方的角色了。“对不起。”
林知意跟她道歉,但仅仅只跟她道歉,“这张卡里有一万块钱,算是我赔偿你的损失。”
林知意把卡放在茶几上,拉着李柠乐走了。走在街上,凉风吹在俩人的脸上,一下都清醒不少,李柠乐摘了脏兮兮的帽子,说了句完了,棒球棒没拿回来,那是我爸买的,老头子要是知道我丢了他最喜欢的棒子肯定得揍我。林知意噗嗤笑了,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把她送进车里说:“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我知道的。”
李柠乐点点头,犹豫之后,还是问了,“那钱?”
她知道林知意平时都把钱一块掰成两块用,今晚直接拿了一万出去,她都没法想象她哪来的勇气,一人把责任都揽了过去。“刚发的工资,本来想攒起来还一苒,让她去换车,你也知道她做销售的出去跟人谈生意,不能总开一辆旧车,结果却花在了一个渣男身上,浪费。”
她可惜的叹气。李柠乐说不出话,她总是这样,高中时候她们被人欺负,一起跟人打架,她会说她妈妈给学校捐钱了,责任全丢给她,老师不会记她过。但以后李柠乐都不想让林知意一人承担了,她说:“这事情我们两人都有份,一万块钱算我一半,我回家就转给你。”
林知意愣了一下,想说些什么,迎着李柠乐坚定的目光,最终又没说,点了点头。分开之后,林知意刚坐上公交车,慕西洲就电话打进来问她在哪儿,然后让她下一站下车,林知意站在公交站,冻的手脚都在发抖,没过多久,车到了停在她面前。上车后她缩成一团给自己取暖,慕西洲把外套脱了裹在她身上才问:“你为什么要去砸周近屿的场子?”
林知意不说话。“因为许一苒?”
“你也知道?”
林知意看向他,她原来以为慕西洲这样的人,并不会去在意别人的感情世界。“她那不算暗恋。”
他说得算透彻了。高中周近屿身边玩的好的,哪个看不出许一苒心思,只不过他们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挑破。林知意嗤了一声,嘲讽地说:“你看,全世界都知道许一苒喜欢周近屿,唯独周近屿不知道,把她当哥们。”
“知意,喜欢这件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你在为你的好兄弟开脱吗?”
林知意皱起眉。“我不是在为谁开脱,只是想说,爱情不是自我感动,再多的付出,都抵不上一瞬间的心动。”
察觉到她陡然而来的尖刺,慕西洲不想在她气头上的时候产生争执,于是放软语气。“近屿定下来是他母亲的主意,那位是沈家的千金,他会同意订婚,必然经过权衡。”
慕西洲解释,周近屿的婚姻是早有安排,显然他本人也并不抗拒。所以家世才是原罪?林知意在消化慕西洲的话,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沉默的仿佛空气都要凝固,车子驶进小区,停在了许一苒车子的对面。许一苒歪头靠在车椅里,沉沉睡着。林知意看着她,仿佛看到自己,慕西洲的话一点没错,门当户对的爱情才是爱情。她脾气不好,家世不好,长得也不算一顶一漂亮,他现在对她这么好,不过是一时兴起,一时兴起的爱情早晚有一天会厌倦。慕西洲,你喜欢我吗?她想问,可张了张口,却没办法真的问出来,得到答案又怎么样,喜欢,一时的喜欢而已,那是远远不够的。还好,她只是喜欢他,还没到离不开的地步,林知意干脆地想,如果有一天,慕西洲也跟周近屿一样,跟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订婚了,她一定会跟他断得干干净净,绝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