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菊心端着一叠点心,荷心则端着一个茶壶,两人沿着走廊一路走到房门口,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屋。然而今天外头下了些雨,地上满是泥泞,她们从外院进来,都没有注意到脚上的泥土。一直走到内间,荷心才察觉到地上的印子,不由吓得手一颤。手中端着的茶壶也因为手的倾斜,而哐当摔碎在了地上。坐在里面的云小棠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抬头道:“怎么了?”
春华站在一旁,闻声连忙往前走了一步:“奴婢去看看。”
帘子外,菊心瞥了眼身边的荷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荷心满是茫然无措,因为恐惧,眼底甚至有了泪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刚只是在想,咱们踩了外头的泥泞进来,王妃会不会怪罪。”
没等菊心再说什么,春华就撩开帘子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菊心瞥了眼旁边的荷心,紧张地讪笑道:“是荷心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摔碎了茶壶,还望王妃恕罪。”
荷心惊慌不已,似乎是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的错,春华姑娘可否给王妃求个情……”春华想拦没拦住:“诶……”云小棠望着不远处春华的背影,问道:“春华,是怎么了?有人摔碎了东西吗?”
春华听到小姐的声音,回头点头,如实道:“是荷心摔碎了茶壶,如今正跪在地上请罪。”
云小棠蹙了蹙眉,索性站起了身。她走到帘子处,望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二人,轻声道:“你起来吧,不用吓成这样。”
荷心听到这温和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王妃,都是奴婢……”云小棠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憋了几天都没说的话说出来:“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不用每日都紧张成这样。”
说完见人还跪着,她索性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荷心给扶了起来:“打扫一下就是了,没关系的。”
荷心全然没想到王妃这样好说话,怔了好大一会,才感激道谢:“谢王妃……”菊心虚惊一场,见此也忙附和道谢。云小棠点了点让她们退下。诸如这样的事情,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几次,但云小棠从来不计较,久而久之,四名丫鬟每回进房,都不那么拘谨了。甚至偶尔,还能和云小棠搭上几句话。且不止她们四人,经过这么短短数十日的相处,府中的其他人,也都渐渐知晓了这位新王妃的好脾气。不比那个性情极端暴戾、动辄要人性命的夜王殿下,也不比那个仗势欺人极其小心眼的康管家……这位新住进王府的女主人性格温和,从来不苛待下人,甚至他们下人有什么难言苦楚,她都会慷慨帮助。比如菊心的母亲重病,她会准许她带些银钱回家看望,秋谷守夜染了风寒,她会准许人先休息几天。以至于虽不过短短半个多月,这原本冷寂充满死亡气息的浮雾宫,都变得温馨了起来……不止是宫殿里头的布置变得温馨,气氛也变得格外温馨舒适,再也没有人似最初那样终日提心吊胆了。夜王府里的众位奴仆也因此对云小棠格外上心,原本都追随康管家的一批人,这会儿,全都一边倒的,对云小棠唯命是从。毕竟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换谁都更乐意服侍一位宽待下人、平易近人的主。然这给云小棠的直观感受就是,大家反而对她更好。荷心她们几个甚至上赶着伺候她,菊心回府时,甚至还给她带了她家乡的特产……春华望着那院中忙忙碌碌的下人,都忍不住感慨:“小姐还真是不论到哪里都讨人喜欢,往日听雨阁也是。”
因为碍着手伤未愈,云小棠这些时日也没有去太多地方。基本上都是宅在这风景气候皆很宜人的浮雾宫内。时间眨眼,便到了九月份中旬。夏日的暑热渐渐褪去,气温开始转而入了秋凉。菊心和荷心两人将外头晒好的被褥抱进屋内。荷心铺着被褥,菊心则对云小棠道:“王妃,看这天似乎又是要下雨了,这场雨后,按照离京城一惯的气候变化,天气很快就要转凉了,所以这几日,王妃可得小心着凉……”菊心比其他几名丫鬟年长,看着像一位大姐姐,人也格外细心。云小棠听到她的声音,笑着点头,而后又关切问道:“你上回说你娘重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菊心听到这话,眼神微顿,随即垂下眼睫来,笑道:“劳王妃挂心,那都是老病根,治不好了……”“不过奴婢这做女儿地能回去陪她两日,也算是尽了孝心。”
云小棠望着她,明显能感受她说起自己母亲时,那种辛酸难受的情绪。她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等到傍晚时分,云小棠才将即将要离开的菊心叫住,将一个小木盒子递给她。菊心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云小棠眉目平静:“里面有五个沐浴用的香料袋,你拿回家给你娘沐浴用吧……”见人脸色疑惑,她又一本正经地瞎掰道:“这里面是从羌国捎来的秘制药材,极其珍贵,传言能治百病,但我觉得治百病不至于,用这个沐浴倒是能使重病之人缓解病情,少许病有几率痊愈……”“你拿着,回去给你娘试试。”
菊心闻此言,满眼感激,怔然了很久,才伸出手接下:“奴婢谢过王妃。”
春华这会儿从外头端着茶壶进来,看了眼菊心手上的木盒,好奇道:“小姐这是什么呀……”云小棠随口而答:“听闻她母亲重病了,赏些药材给她。”
“小姐真是心善。”
春华笑着说,也没有多怀疑。菊心退下后,云小棠望着春华放茶壶倒茶的动作,忽然问她:“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春华将茶杯端过来,闻声回想了一下,答道:“今日九月十五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