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掌柜脸色不对,影六忙上前付钱。待那沉甸甸的金子落在手中,老掌柜才勉强忍住了骂词,但眼神还是难掩怪异。影六回去后,小声问一边的影四:“就主上这花钱如流水的速度,咱们带的金锭会不会不够?”
影四则没什么表情:“无妨,金锭不够,还有票据,票据数额够大,足够了。”
片刻的沉默后,好似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实在是不够,就主上那性子,真想要什么,抢也不成问题。”
前边的云小棠望着周围人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默默地退开了一步,非常想表示她跟这神经病不是一起的。不料君弈却抓着她的后衣领将人提溜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云小棠摆手:“我真不缺……”一把梳子而已,能梳头就行了,有必要买这种装饰品一样镶金带银缀玉石珠宝的吗?但见人脸色是真的不太好看,云小棠的声音又戛然而止。算了,花的又不是她的钱,他要有病买就买吧,不就一把梳子。谁知刚这么想,君弈就冷着脸色对掌柜道:“来一箱梳子,容她回去慢慢挑。”
这话落下,不止云小棠目瞪口呆,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神经病,掌柜的也是瞠目结舌。甚至店铺内三三两两的客人都对他们两指指点点,怯怯私语中有嫉妒也有羡慕,当然也有明白人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们。相较于这些人的神色各异,站在后边的影六和影四则十分淡定。反正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主上了。唯一不习惯的,大概是从暗卫到小厮的身份转换。这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影六默默拿着一张票据去结账。影四则盯着店里小二打包梳子,然后扛起沉甸甸的一木箱各式梳子,朝这边走来。云小棠:“……”不愧是神经病,简直有病得令人发指。老掌柜本来因为那被掰断的玉梳脸色不太好,但这会儿见一下子卖出去这么多囤积的梳子,那殷切的笑又堆在了脸上:“不知这位公子还想要些什么?”
君弈则看向出神的云小棠:“问你呢,你还缺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听着这不善的语气,再望向那箱子夸张无比的梳子,云小棠只能默默地摇头。君弈眼眸微眯:“确定?”
云小棠点头如捣蒜,君弈这才拉着人离开。他们二人离开后,后面人的议论声才逐渐大了起来:“往日总听为美人一掷千金,今个儿算是见识了……”“可不是嘛,在这物价昂贵的流华街这般出手阔绰的,我金某还是头一回见……”“不过问题是,若是买些珠宝首饰还好说,这梳子要那么多做什么?”
“……”待再次回到马车附近时,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也变得无比稀少。云小棠无意间瞥见了之前同银盏去过的那家首饰店,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只不过当时是白日来的,周围没有挂那么多流光溢彩的灯笼,所以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地方。而今认出,又是一阵揪心,极为不是滋味,像心中扎了根刺,不想时便不觉,而一想起便会隐隐作痛。因为背光,君弈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顺着她所看的视线看去:“要去看看?”
云小棠却立马错开了目光,声音冷淡:“不用了。”
说罢,径自往马车走去:“回去吧。”
君弈察觉她声音中的不悦之意,微眯了眼睛,站定半晌走过去,将人抱上马车内坐着,捧起她的脸问她:“怎么,你还有什么不高兴?”
云小棠一时没有心情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地望着他,并不答话。君弈忽而笑了,笑容冰冷:“因为你情郎送你的那把梳子被我折断了?”
“一箱子还不够还你么……”云小棠仍是看着他,也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无聊还是自己可悲:“我该高兴吗?”
君弈蹙了眉。“殿下觉得我为什么要高兴?就因为给我买了一箱我根本就不需要的梳子?”
马车内的壁灯没有点燃,唯一的光线是从窗帘门帘的缝隙透进来的,五彩的灯火光掺杂着薄薄的月光,十分黯淡。不知是因为想起那信上的内容还是因为她这不知死活的话,君弈眼神变得愈发地冷鹜:“你放肆!”
他脾气暴戾时她厌恶,他努力压下憎恨愤怒,对她的态度好些,却换来她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君弈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究竟是没有她痛苦,还是将她留在身边更受折磨。云小棠看不太清这人的脸,但是可以看得出他应该气得不轻。微蹙了下眉,竭力平复自己忽而涌来的情绪,心中也升起丝胆怯。她也是疯了,居然敢跟这神经病杠……君弈好似想到什么,又松开了手,在她的对面坐下,语气由暴戾变得阴凉:“那写信之人,即便不问你,我自也有办法找到……”云小棠听到这话,瞳孔骤然缩紧,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想干什么?”
那信上的落款可不就是柳今安?柳今安是有些倾慕于她,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顶多算是朋友……要说有什么,也不过就是这段时间偶尔陪他喝喝茶,聊聊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银盏已经死了,她给人带来的灾难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因为这没来得及还回去的匣子而将柳今安也牵扯其中?黯淡的光线打在云小棠的脸上,她眼底的那点紧张之意一下子就被君弈捕捉到了,却也将他刺痛:“怎么,你怕?”
他冰凉的手指勾勒着她的脸颊轮廓,语气冷森森的:“怕我杀了他?”
云小棠一颗心惶恐得砰砰直跳,一时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但是肯定不能跟他硬刚。平静了半天心绪,她小心翼翼地朝他伸手,拉扯上他的衣袖,语气尽可能地柔和:“别杀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