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影一等人许是觉得不对劲,试探着撩开了马车的门帘。扫过云小棠身上裹着的披风,影一眸光微异,不过很快就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靠墙而睡的主上。只一眼,影一就蹙起眉来。主上怎么又受伤了?他没忍住,有用异样而带着些许敌意的目光看向车上的女子,所有了然。但这他没有资格管,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受伤的主上。主上这么多天骑马赶来,夜以继日,加起来还未睡足五个时辰。如今左臂鲜血直流,脸色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一看就知是失血过多的昏迷状。而且必是因为极度困倦睡过去了,然后失血过多也无所觉,所以在睡梦中昏迷了过去。影一没有犹豫,回头道:“去请大夫。”
说完就上了马车。云小棠低眸看了眼自己上身仅有的一件披风,往旁边缩了一下。但那人好像根本不搭理她,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将那神经病扶起来,将他的右臂扛在肩侧,然后和外面的人合力,将人扶下了马车。之后马车的门帘就落了下来,马车内又恢复了寂静。外边他们将人扶进院中后,影六问影一:“马车上的人怎么办?”
影一经他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马车上还有刀剑,脸色微变,立刻折回去撩开了马车的门帘,然后迅速将那剑取走。放下门帘前,他望着剑上沾染的鲜血,抬头看向那坐在马车内的女子。云小棠对上这人不善的目光,微有些胆怯。这神经病是个恶徒,那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手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影一脸色冷寂,虽然自知不该多话,但是还是没忍住道:“云姑娘,你是真不知好歹,属下追随主上多年,从未见过主上会任谁这样伤自己。”
云小棠微蹙了下眉,连忙解释道:“他那伤不是我……”明明是他自己发起疯来拿剑刺的,她哪有这个胆子。影一却不关心这些,别开目光继续补充道:“虞州刺史府,乃至如今的奉河柳府,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主上手上,属下劝你安分些,若敢自戕,所有人皆会为你陪葬。”
闻此言,云小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奉河柳府他们也知道?他们不是才到这里吗?云小棠攥紧了身上披风,有些紧张地问他:“那他们现在还好吗?有没有……”话未说完,马车的帘子再度落了下来。云小棠:“……”呆坐了这么久,她只觉得冷。她的下裙还在,但上衣真的就只剩一件白色的披风缠裹。单薄的一件披风裹在身上,冻得她的身体一直都在轻微地颤抖,这会儿,连牙齿都不住打颤。她觉得坐以待毙不是办法,这便撑着马车的墙壁站起身来。此时,外面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与两名年轻女子的说话声:“诶,那里头的是什么人呐?”
“是位姑娘,掌柜的让咱们好生伺候着……”“姑娘?什么身份的姑娘?”
“我也不大清楚,但听方才那黑衣公子的意思,是他们主人家的刚抓回来的,许是出逃的小妾或者外室。”
“哦,这样啊……”云小棠:“……”马车的门帘很快被撩开,两名女子站在马车外往车内打量。待看见马车内一地的衣料碎片和弄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她们纷纷都吓了一大跳,险些叫出声。缓了好半晌,才再度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内的姑娘,又不免一阵唏嘘。这姑娘红着眼眶,脸上又是血迹又是泪痕,糊得跟个花猫一样。单薄的身子,在这寒冬腊月天,居然只裹着一件披风。翠枝和红茹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娇娘估摸着在这马车内可没少受罪。想着,两双眼睛不禁泛起些许同情。看啊,这就是生得貌美的姑娘,若非是有家人庇护的千金大小姐,那可还真是命苦的主儿。即便侥幸逃了,却还要被抓回来在马车上折腾一番,还弄成这般模样,惨得也没谁了……云小棠望着这二人双双同情泛滥成灾的目光,也懒得解释,只是冷漠地问:“你们是谁?”
翠枝闻声,忙敛了几分表情,将笑堆在脸上:“奴婢们是这客栈的丫鬟,听说有个姑娘需要人伺候,掌柜的便差遣我们二人过来,我叫翠枝,身旁的这位是红茹。”
红茹也跟着点头。云小棠若有所思。原来是住客栈……可是客栈不应该很热闹吗?怎么会这么安静?翠枝望着云小棠,殷勤地招手道:“瞧姑娘冻的,快快下马车,奴婢带姑娘去换衣裳。”
红茹掀着门帘,也点头道:“是啊,这天冷,可别着凉了。”
云小棠也没有拒绝,没什么表情地朝她们走去。翠枝和红茹将人扶下马车,望着云小棠这瘸着的腿,又是一番难以言说的同情。红茹见翠枝走得快,忙拉了下她的袖子:“你走慢点。”
翠枝回头,见云小棠有些走不动的样子,恍然会意过来什么,连忙放慢了脚步。一边走着,还一边侧头,小着声音关切问她:“姑娘还疼着吧?”
云小棠:“……”见人脸色不太好,翠枝有点尴尬,又安慰道:“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几个好东西,都只顾自己享乐,不会顾及别的,姑娘习惯就好了。”
云小棠没有心情跟她聊这些毫不相干的话题,也不关心她们内心自己瞎脑补的戏码。她沉默半晌,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认真问道:“你们能放我离开吗?”
翠枝和红茹双双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反对:“那不行,姑娘可别了吧,逃一次遭罪成这样,还敢跑?不要命了?”
云小棠眼睫微垂,作最后的挣扎:“我就回家看看,很快就回来。”
如今天色也暗了,她听刚刚那黑衣男子提到柳府,她很想知道柳府究竟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因为她而遭殃?就算柳府没什么事,她也想回去跟舅舅和舅母打一声招呼,不然他们肯定担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