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称他为不祥之人,称他的血为厄运之血,一旦沾染,便会厄运连天。其实这些话也并非无稽之谈,据他观察,好像的确是如此,只是没有他们传得那样夸张而已。他的血剧毒,沾了他的血,可能会染病或者丧命,但除此之外,并不会导致其他的厄运。另外,只要不入喉,也有一部分人触碰了他的血能相安无事……可这样的事情,一旦案例多了,便无人会去关注那些个侥幸的例子。甚至,他们还会以偏概全地认为,所有的不幸都因他的血而起……哪位宫人走路扭了脚,是因为他,哪位为他看诊的大夫家里遭了贼,是因为他……诸如这样荒唐又可笑的说辞数不胜数。所以幼时那些被安排照顾他的宫人和大夫见他受伤见血,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一人会愿意靠近他,更别说为他包扎上药。即便有些人明明沾了他的血没事,他们也因为心中胆怯,绝不会靠近半分。以至于,在王宫度过的无数年月,他从未曾好好地处理过伤口。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可怜他,所以才让他的体质比寻常人更强,便是伤口,也比寻常人愈合得更快。若非如此,他想,他大概早就死了吧……云小棠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只是很茫然地望着他。只见他双眸深邃,略显悲凉,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对于这句话,她实在是想吐槽……厄运?她觉得她已经够倒霉了……简直上辈子活了二十年都没这么倒霉过。如果再倒霉点,大概就是挂球了吧。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君弈见人不答话,便冷不丁地提醒道:“说话。”
云小棠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忙道:“听说过啊……”君弈凝着她那双被烛火映亮的眼睛,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云小棠:“但我觉得应该是假的吧,我之前不是也给殿下止过血吗?”
“而且,当初在朝霞殿,殿下的血,我可是喝了足足大半碗呢……”君弈:“……”好像也是,他的血毒对她都无效,更别说沾了点血会怎么着。但是,所有人都这样传言,她不该感到害怕而避着点么?怎还敢这样主动地去沾染……思及此,君弈眸光微动:“你不觉得,你断了腿,遭遇刺杀,所遇种种不幸之事,皆因我的血而起?”
闻此言,云小棠疑惑地望着他。这些事的确有因他而起的,但这跟他的血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虽然她有吐槽过这事,但她也不至于真就迷信地认为,这些倒霉事是因为他的血。沾点血就倒霉?这没道理啊……思考半晌,云小棠不明所以地摇头:“不觉得,哪有那么玄乎。”
“再说了,传言而已,我不在意的。”
许是为了讨得他几分欢心,她说这话时眼神诚恳,语气亦多了份坚定。可她不知,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落在君弈的耳朵里,却宛如一道惊雷自心头掠过。他眸光逐渐复杂地盯着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她为什么不在意?这世上的人,有哪个不是趋利避害,厌恶极了像他这样不堪又不祥的存在……她又凭什么不在意?彼时屋中的烛火已经很微弱了,点在桌上的那只蜡灯也已经燃至了尾端。仅余的光亮,恰好形成一个昏黄的圆状光圈,堪堪将桌旁的二人照亮。云小棠看不懂这人的眼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自己这样久。便索性低头,将他的左手用干净的绷带缠绕好,最后认真地系了一个结。只是这个结刚一系完,她便觉得周身忽的一暗。下一瞬,便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转而落坐到了他的腿上。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和暧昧,吓得云小棠方才还余留的困倦之意顿时烟消云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最初要求她留下来,是让她陪他睡觉的……那么这是要开始了吗?君弈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将人抱到腿上后便摘掉了她的披风扔到一边,随后手抚上了她的背脊。抱紧她的同时埋首在她发间,将凉薄的气息拂在她的颈侧。云小棠瞬间一个激灵。也不知是因为被他攥得有些难受,还是因为心中的惶恐不安,她忽然出声:“殿下……”虽然她一个现代人该懂的都懂吧,但是要说完全不紧张,那也不太可能。这人要是个正常的人,她也好想一点,被睡就被睡吧……左右不过满足一下这人的生理需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正早晚也是要嫁给的。可偏偏这人多少脑子有点问题……杀人不眨眼也就算了,平常动作也粗鲁得很,怜香惜玉这种词跟他这种人基本上就沾不上边。所以她现在考虑的主要问题不是清白不清白的问题,而应该是,她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该不会被他玩死吧?而且她腿还没好,也不知道会被折磨摧残成什么样子……想着,她有些绝望,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君弈听到怀里的声音,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才抬起头:“不早了,睡觉吧。”
说完,便抱着她起了身,往床榻而去。听着他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云小棠的心也跟着一咚一咚地跳。直到这人走到床边,将她放下准备掀帐上床的时候,她忽的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襟。然后抬眸,眼巴巴地望着他。君弈被她这样祈求的目光盯得莫名其妙,蹙了蹙眉,冷声问道:“怎么了?”
云小棠非常不安地坐在床上,咽了口唾沫:“殿下……可以不要伤害我吗?”
君弈放下帐子,坐了进来,垂眸望着自己被抓皱的衣襟,略有些不悦:“不过让你陪我睡个觉。”
云小棠慌慌地点头:“我知道。”
说着,她也不太敢看他,低垂着眸子解释道:“别的好说,但是我怕疼,真的很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