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已经哭红了眼,气息都有些提不上来,事到如今,她也别无他法。只是抓着云衡的衣袖,任由大滴大滴的泪水染湿了手中的帕子,已然是泣不成声。云鸿哲与云衡也是静默无言,不知该如何劝慰。待到子时,柳氏才算勉强止住了泪水,又开口问道:“那,老爷打算将棠儿送到哪里去呢?我们都不在,又托谁人照顾她呢?”
云鸿哲却是无奈摇头:“去向尚未定下,只是那护送之人,说不得,任谁也说不得。”
这事云衡也不知具体,闻言也望向父亲:“我就多问一句,那护送妹妹离开的人是否可信?”
柳氏连忙附和点头,也是同样的不放心:“是啊,棠儿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儿家,又生得貌美……”“这人心难测的,那途中护送之人要是趁我们不在心生歹意可如何是好?”
这话不无道理,但云鸿哲却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不会的,这一点我可拿整个云府作为担保。”
没有人会比那个人的话更可信,除了那个人,这偌大的黎国,也无人能真正护得了棠儿。这晚的事情,云鸿哲本只想告诉云衡一人,但是柳氏贸然闯入,意外知晓了棠儿被陛下赐婚一事。他怕再生事端,便只好将所有事情的经过同她一一道来,并千叮咛万嘱咐,之后的计划万不得外泄。柳氏虽然是个心直口快又多事的性子,但是棠儿就是她的命。所以即便知道了这样大的秘密,为了棠儿的安危,她也必然能做到守口如瓶。……翌日一早,云秀莲就眉开眼笑地赶去了听雨阁。她本以为姐姐是不去的,却不知怎么的,又突然改变了注意。改变注意不说,且还打算提早去那枫谭山住上两日。这下好了,她便也有伴了。而这一晚,也不知道怎么的,云小棠又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时而梦见自己被埋在土里,时而又梦见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了满头金发。梦醒时见天光微亮,睡意全无,便索性起了床。云秀莲见到屋内穿戴整齐的姐姐,还有些诧异:“姐姐今日怎么起了这么早?是因为要去枫谭山玩吗?”
云小棠其实也没走心听她的话,闻声只是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云秀莲笑弯了眉眼:“那姐姐用过早膳了吗?我刚刚听说父亲那边已经备好马车了,眼下就停在云府之外呢……”“枫谭山就在虞州城外不远,从云府出发,应该一个时辰就会抵达山脚,只是上山坐轿撵,许会慢些,不过最晚午时应该能到山中宅院。”
云小棠没有吃早饭,起太早了也没什么胃口吃早饭,闻言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那走吧。”
云秀莲这会儿才察觉到姐姐的脸色不对,蹙了下眉,问道:“姐姐……你为何不高兴呀?”
云小棠忙敛了下神色,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起太早了,不习惯吧。”
这会儿春华收拾完床铺出来,见二人正要出门,忙道:“小姐不用完早膳再走么?”
云小棠摇头:“现在不饿,带些点心路上饿了吃吧。”
春华蹙了一下眉,只好又去厨房帮忙装点心。二人缓慢地来到府外,望着府外停得稳稳当当的两辆马车,云小棠疑惑:“此行除了我和云秀莲,还有其他人同去吗?”
她记得父亲只说让她和云秀莲一同前去,并未提及还有其他人要去啊。前面一辆马车的马夫闻言:“回大小姐,没有别人了。”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似乎会意到大小姐的意思,这便又解释道:“这是小型马车,最多只容坐两人,待到了山脚,卸掉马匹,便可以直接将之抬起,充当轿撵抬上山。”
听完这话,云小棠才意识到这两辆马车比之前的马车小多了。原来如此,还挺高级。云秀莲闻言略有些失落,她本以为可以和姐姐同坐一辆马车的。但是如今看情况,当只有姐姐与春华同坐,而她同杏儿同坐。如若她和姐姐同坐,那么便只剩下两个丫鬟同坐马车,终究是不太合规矩……上马车前,云鸿哲和云衡还有王管家便赶来送她们。此番护送她们前去枫潭山的,有足足二十名护卫,而且还是府内武功最为上成的二十名护卫。其实往日出门,不论是谁,随便带个三五名护卫家丁也就绰绰有余了,实在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便是之前去离京,云鸿哲身为一州刺史,也仅仅只带了八名护卫随行。但是这短短一月里,便经历了这样多的灾难,若不多带些人马,任谁也放心不下。这会儿,云鸿哲与带头的护卫交代了一些事情,随后又同女儿们说了两句话,道了个别。最后马车驾走,云小棠掀开马车的窗帘望着他们进府时,还有些感慨。不过是出去玩两天,就如此兴师动众,搞得比出远门还要夸张……想来这些日子以来,父亲也是被折腾怕了,所以才会如此不安。云小棠没作多想,便放下窗帘,将脑袋靠在了一边的马车内壁上闭目休息。云府之外的街道上,二十名骑马的护卫将两辆马车护送走远。待那队伍消失在视线之外,躲在府内透过砖缝窥视的柳氏才捂着嘴,无声落下了泪来。她昨夜哭肿了眼睛,也实在难以控制情绪,为了不暴露什么,这才没有当面去送云小棠出发。所以,只能在这无人的墙角,悄悄地窥视。云鸿哲进了府门后没走多远,便看见了躲在围墙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柳氏。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用袖子掩住她的眼睛,替她拭了下眼泪,低声道:“夫人,走吧,回去吧。”
人生八苦,别离占其一,谁的心里不是一样的煎熬?……君弈带着五名影卫出城后不久,便轻而易举地将那些追随而来的官兵们甩开了。他们这一日,在虞州城附近晃荡了大半天,别说山匪贼寇,便是连一只鬼影都不曾见着。但这出都出来了,总也不至于白跑一趟。君弈这便只好又带着人马,掉头往虞州城外的山上寻去。据说芊荨草生长在荒无人烟的山上,他寻思着这虞州城外还有两座从未涉足的山,眼下正好顺便找上一找。这便又在山中度过了一夜,直到清晨也没有任何收获。君弈烦躁得很,影一这时走上前来道:“主上,从此处下山,不远便是枫谭山山脚,这山主上也从不曾涉足,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