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不知怎么的,似乎是不愿让影一胡乱揣测,这便解释道:“不过是想试验一下罢了,如今看来,果真离了她骨毒就会发作。”
影一:“……”这话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若真只是试验一下,主上感受到骨毒发作之后应该即刻回去才是,而不是忍受着骨毒之痛赶回王府。他最初还以为主上回府是有什么要紧事,可如今看来,是什么事也没有。那这就很是蹊跷了……不过心中虽然疑虑,也没敢再多问。君弈进了内殿后,影一也跟随着走了进来。见主上回到榻上坐下,他开口问道:“那主上接下来几日有何打算?”
君弈想了想,最近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便动了动眉头道:“去虞州。”
影一有点惊讶:“那主上……”主上这奔来赶去,又是何苦啊?还让自己多承受一日的骨毒之痛……只是他话还未问出口,君弈就微微挑眉:“嗯?你还想问什么……”他语调阴凉,显然已是不悦。影一即刻会意,连忙低头打住:“没,那属下这就去准备。”
君弈算是满意地点头:“你今日是有些多话了,以后记住,不是你该问的,便不要问。”
影一抱拳:“……是。”
影一离开后,君弈躺回榻上,凝望着屋顶的雕梁画栋,原本平静的神情却是又变得复杂与凝重起来。只要有这骨毒在,他好像,还真不能没有她……可是他见到她,又总是免不了痛苦又烦躁。为什么之前在朝霞殿那会,他全然不在意那么多呢?他管她多痛苦多绝望,只要不弄出动静吵到他,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他的心绪。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忍受不了她的冷漠与疏离,也厌烦极了她那副恐惧又绝望的表情呢?君弈烦闷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想着,要不然接下来去虞州再见她时,用什么毒药把她毒傻吧……傻到不辨是非,没有情绪,不会恐惧,最好是像一块木头。那样,她就不会影响到他分毫了。……驿站刺杀失败之后,云衡受了点小伤,云秀莲吓得不轻。云鸿哲便决定让大家在驿站休息一日再启程。这一整日,云小棠都在睡觉,从凌晨时分一直睡到黄昏,谁也不见。中途还是春华担心小姐粒米不进会饿坏,这才勉力拉着她起来喝了些清淡的粥。睡眠时间虽长,但其实睡得并不大安稳,一直都在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甚至梦境与现实交叠,不时还会闪现出些血腥可怖的画面。等她再度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翌日清晨。这日天光未亮,云鸿哲和云衡就已经将一切事宜打理好,就等她起来出发。云小棠起来后,直接就上了马车。估摸着因为前夜的事情,谁心里都在不安,所以这一路上,所有人的话都很少,气氛一度凝重。春华见小姐之前一直都在睡觉,醒后也神情恹恹一直都在发呆。这便以为小姐是被那晚的事情给吓傻了,有些紧张地问她道:“小姐,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呀?”
云小棠闻声抬头,望着春华一脸担忧的样子,解释道:“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她是真的累,身体累,心更累。自从去了趟王宫,她遇到了多少糟心事……就连最后回家的路上,都是一波三折,各种惊险刺激。她觉得自己还是承受能力强的,要是换个承受能力差些的,现在大概就要被那神经病给逼疯了吧。想着,云小棠看了眼脸色比她还差的云秀莲。这会儿云秀莲正靠着马车的墙壁呆坐着,目光呆滞,嘴唇微微泛白。往日一向话较多的她,这一路却是一言不发。见她这幅被吓得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的样子,云小棠垂了眼帘。好在那神经病折磨的不是云秀莲,如果被带去朝霞殿,被喂生血,被踢断腿,被惊吓,被逼婚,被无数次恐吓的是她……那她现在估计人都没了。……从驿站出发前往虞州城的这一路,虽然损兵折将,但是却再没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期间,他们在一处小镇停歇,云鸿哲叫来了大夫为云小棠和云衡看诊。云衡受的伤都是小伤,不成大碍。至于云小棠的腿,那大夫又说是没什么事,需要休养巴拉巴拉。云小棠也不知道是这大夫医术平庸,还是她的腿真没事。若是真的没事,那也太不正常了。按道理来说,她这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这样折腾,应该是彻底残废了才是……一个正常人,腿骨断了再接上,半个月之内还遭受几次三番的摧残,居然会没事?当真骨骼清奇,坚韧到了这般地步吗?还是说,她魂穿的这个身体,有什么她不曾得知的金手指或者异能啊……云小棠困惑不已,云鸿哲觉得等回了虞州需要找好一点的大夫再看看。于是一行人又再度启程。舟车劳顿了八日后,他们终于在九月初六的傍晚时分抵达了虞州刺史府。因为在前两日就收到了云鸿哲那边的传信,所以这一日,王管家和柳氏还有玉氏一大早地就赶到云府门口等候着。在云府,玉氏素来行事低调,若没什么大事,几乎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柳氏见到她时,还很诧异,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你也知晓老爷今日会回来?”
玉氏见到她,面色没有任何波澜,而是规矩又有礼地福了福身子:“回夫人,正是。”
柳氏眼底满满的嘲讽之意:“倒也难为你这幅病弱身子大老远地跑一趟……”“只不过便是如此,老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说完柳氏便在周嬷嬷的搀扶下先行上了台阶。玉氏自始至终垂着眼帘,也并未把柳氏的嘲讽之言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清楚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从不奢望什么。今日在此等候,等的也不是那个冷落了她这么多年的男人。她不过是,在等自己的女儿罢了。莲儿这么多年,还从未离开她过,这次随着大小姐去离京王宫玩,当是她出过最大的一次远门了。虽然听莲儿说,大小姐恢复心智之后,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但莲儿素来单纯,这知人知面,哪能够知心。也不知,这一趟,莲儿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