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月,一众排斥反应均已做过之后,便是安静等待手术时间。前夕,江时亦已经焦虑的寝食难安了。即便已经准备的很充分,可跟他共处一室时,仍旧无法安坐。她起身走来走去,傅砚清看了她两眼,头晕的不行,干脆也不去瞧她了。“怎么这么担心?现在医学发达,手术成功几率还是挺大的。”
江时亦也想这样安慰自己,奈何就是忍不住总往坏的方面去想。“万一你死在手术台上怎么办?”
自从入院后,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从前还觉得不吉利,可当惊恐达到临界点时,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往一个深渊里掉。从前傅砚清还会耐心的哄一哄,反复跟她讲“没事、没关系,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仍然有耐心,只那些安慰的话说多了,再说就是重复,已经没点新意了。这回便想着用交代后事的方法,跟她直面恐惧,希望她能稍微平静点的接受。“也许吧,人生在世,什么都有可能遇到。”
“如果我下不来手术台,倒是幸运。我最怕手术失败、后遗症病发,拖着病秧子一样的身体,以后会拖累你。”
“我不担心你养孩子,会遇见经济上的困难。因为前半生你的努力,已经打下了基业。我只是不愿孩子拖累,影响你以后再婚。”
他说出了实际担忧和困难,却没有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若是从前意识清楚的时候,还能给她提供一些锦囊妙计。眼下只觉头痛欲裂,甚也想不起来了。“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屁话?”
人与人之间大概都很难互相理解,她是想听这些吗。“我如果想二婚,就算带着个小拖油瓶,也有大把男的排着队求娶。我如果不想再嫁,哪怕没有孩子,我也会拒绝所有追求者。”
让她难以接受的,明明是失去他本身。他的身子实在太差了,实难应付,即便想安慰她,也是力不从心。好在,便如她所言,到底是孩子妈了,遇事不能总是毛手毛脚。未就死亡的话题,跟他探讨过多。“如果你看着坐立难安,加重难受,要不我去外面走走吧。”
其实她是不愿的,因为即便请了护工,她不在身边亲力亲为也不放心。从前还怪他,埋怨他,孩子一醒了,立即跑过去看看,把月嫂整成了花钱来度假的。愣是把自己身体熬垮了。如今亲身经历,方感同身受,就算有护工在一旁陪着,也不能减轻她分毫的恐惧。只她尽管再担心,他也不可避免的进行手术。.盛京的晚秋,傅巍早早的辞退了柴姐。到底让理智占了上风,打了她一顿,但没让她吞下那瓶安眠药,避免闹出人命来。只将她解雇,并且把实际情况跟家政公司说了。有了这个污点,从此再别想去人家里做事了。莫说是高薪,就算正常的薪水也拿不到。傅巍还是比小妈做的绝,当初小杨勾搭到老爸头上,江时亦见她自立自强、只是用错了手段,没有断了她的后路。他却是直接让她在盛京打不成工,必须得回老家种地,或者去南方电子厂、上流水线。家里没了帮手,他只维持了一天,后来就险些崩溃。不得不重新雇佣一位月嫂,奈何盛京再一次遇见感冒,所有人必须居家。想找个帮手的希望泡汤了,傅巍正式开启了居家奶爸生活。晚上孩子一夜醒了14次,基本上半小时哭一次、半小时哭一次,他顶着不大灵光的脑袋,起床给孩子泡奶粉、换纸尿裤。由于宝宝攒肚之前,一天要拉好几遍,纸尿裤一个歪了,整个婴儿床和被子便到处都是。不得不去浴室放好了温水,回头又不敢把娃一个人扔水盆里,只得单手拖着娃,另一个手扯掉沾了污秽物,尽数扔进衣篓里。好在家境殷实,他扔的起。不敢想象,若是一般家庭,而且婴儿的贴身衣物还被要求用手洗,那不得把全职妈妈累死?傅巍忙活完这些,已经满头大汗了。好在从前连武术出身,身体底子好,加上一直健身,托举婴儿多久都不成问题。这要是碰见才生产完,身体还没怎么恢复的——羸弱宝妈独自带娃,估计难以承受这样的重量。总算将皎皎放进浴盆里,老话说的好,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如今还不到三个月,皎皎即便发育的再好,也不是神童,不能违背客观规律生长。所以给婴儿洗澡就变得格外困难,他一只手固定小神兽,另一只手撩水花给她做清洗。然而小孩子不是机器,不会像玩偶一样任人摆弄。小腿不停的蹬来蹬去,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嘴巴一瘪、又开始号啕大哭。傅巍强忍住想拿头撞墙的冲动,加快了洗澡的速度,想象之中的给她打点婴儿沐浴液,再好好洗洗小头发,都是不可能的事。偏巧越着急越手忙脚乱,浴盆里的水渐了他一裤子,嘴上还在不住哄着,学着婴儿奶声奶气道:“小祖宗,您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皎皎完全不听哥哥说什么,只晓得闭着眼睛使劲嚎。在没有比婴儿哭声更具有杀伤力的了,尤其在身边没个帮手的情况下。“欸宝宝不哭不哭,看哥哥给你拿玩具,拿拨浪鼓奥~”傅巍好容易将祖宗从浴盆里捞出来,裹好浴巾,去婴儿床上取了拨浪鼓,在她面前摇了摇。皎皎突然被个怪东西吸引住了,果然止住了哭声。小嘴摆出一个“O”型,嘴里含糊不清的“哦~”跟哥哥互动。但安静不过三秒,又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傅巍明白了,不管是价值连城的礼物,还是廉价的小玩具,在妹妹的眼里,都是三分钟热度……不,三秒,顶多三秒,就会失去兴趣。他又陆续换了几个玩具之后,这次哪一个都不行了。反手抱娃加换床垫,将小冤家放下后,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裤子,准备去浴室里洗个澡。奈何小冤家刚放进婴儿床里就哭,他不得不重蹈覆辙,抱起她,茫然望向空旷的家里。耐心所剩无几:“操!怎么会有人类幼崽这么畜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