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宋妈妈站在消防员旁边,嘴里不住念叨着:“你们快去救他啊,可不能让他死啊。”
消防队长不断对轻生家属安慰道:“阿姨,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您别着急。我们会竭尽所能的。”
随后才转头继续跟战友商议:“这里太高了,是盛京地标性建筑。如果升起云梯,够不到,可能还会引起上面的男人情绪激动。”
随后下了命令:“班长!”
班长立即敬了个礼:“到!”
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最优秀的班长,我现在派你上去,跟他谈判,找机会把他解救下来。”
“是!”
班长挺直腰板,立定转身,一阵小跑上楼。宋妈妈在身后边哭边拍大腿,指着楼上骂道:“你个杀千刀的龟儿!你把亲戚朋友的钱都坑了,你死了,我怎么还债啊?”
“我去饭店传菜,一次才给我50,你欠了600万,我几辈子能还得起啊?”
“我这辈子完了,我也不活了,我撞墙!撞墙!”
宋妈妈说话间,就要去撞办公大楼门前的石狮子。早有消防员过去一把将她拉出了,宋妈妈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哭出了调门:“你怎么还不死?啊?早知道当初把你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宋妈妈的话,仿佛在人群里带了波节奏。围观群众大多抱着嬉笑看热闹的态度,指着天台的宋榕,议论道:“怎么不跳?是不敢跳吧?”
“想死的人都不叫,一般都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死。还能蹦达,就是想博眼球。”
“他要是能跳,我倒立吃屎。浪费国家消防资源,社会败类。”
宋榕站在天台,虽听不真切底下的议论,却也有零星传到自己耳朵里。“跳啊,你怎么不跳啊,懦夫!”
“老子在这等你半天了,别是最后你又灰溜溜的下去了吧?”
“行为艺术?你赶紧跳!”
宋榕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无形抽了几个耳光。原来人在遭遇攻击的时候,并不能够云淡风轻。可是以前上综艺捞金、抹黑江时亦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会被攻击呢?可能因为,网爆别人,自己不难受吧。下一秒,宋榕又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下面围观的人群。一阵清风拂过,让他身体不由得跟着打晃了几下。直到身后传来少年感十足的声音:“兄弟,你怎么了,你别想不开啊。”
“想想自己,你还有老婆孩子,还有父母,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宋榕没有回头,却也能猜出几分。应该是这座大楼的工作人员,看见有人想不开,爬上了天台,连忙报警。才引得消防员过来。宋榕在心底自嘲的笑笑,可怜走到人生最后一步,身边竟然只有消防员还在宽慰着自己。多少纳税人说不该给兵哥哥高福利,每次遇见天灾人祸时,却往往都是他们冲在前头。“我老婆跟别人跑了,我妈欠了村子里亲戚朋友的钱。如果我死了,她就不用背债了。”
“兄弟,你还年轻。人重要钱重要?只要好好活着,债务总有一天能还清。”
消防员边说,边脚步极轻的,试图接近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果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只是失去了不爱你的女孩,以后还能找更好的。”
“老妈也是,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就算欠一辈子饥荒,肯定也不愿意儿子奔赴黄泉。”
此刻刀子嘴豆腐心的宋妈妈,被底下的队长狠批了两句:“你是当妈的,可不能这样啊。”
“孩子都是为娘心头肉,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还刺激他,小心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我后悔啥?”
宋妈妈一挺胸脯,斜愣着眼睛:“我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他!”
不知母子间是否有心灵感应,宋榕远在天台上,在消防员靠近自己的那一刻,宋榕身体前倾,大头朝下,直接载了下去。前一晚看见夜店女郎上了玛莎拉蒂的车,仍旧一直在脑海中回荡。如果这世上再没有爱他的人,也没有他在乎的人,这人间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消防员没料到他会没有一丝征兆的、突然跳楼,身上的绳索还没绑好,正准备伸手拉住他,却只触碰了他衣服一角,擦着他手臂而过。倒是宋榕,纵身一跃前,用余光瞥见了身后前来救自己的消防员。求生的本能,使他下意识抓住消防员的胳膊,生生将他一并带下来了天台。落地前那一闪而过的意识,觉得也不亏,临死也拉个垫背的,这样黄泉路上不孤单了。江时亦坐在保姆车里,就看见宋榕直直的坠楼,倒地身亡。随之而来的,还牺牲了一位消防员,同样被摔得七窍流血,在地上摔成了烂泥,也摔出了脑浆。当场脖子就断了,没了呼吸。两个人一前一后就摔在自己车旁,卿朝雨就嘴上使着厉害,眼见案发现场、同类摔得脑浆迸裂,还是不忍卒视。扭过头去,一阵干呕。“这才是出一个败类,连累全家。”
“我听说他炒股票,不光把爸妈养老的钱都赔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连老家都不敢回,怕被人戳脊梁骨。”
“其实连累爸妈也无所谓了,谁让他们管生不管教,自食恶果。就是消防哥哥倒霉,好好的,又毁了一个家庭。”
江时亦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下意识抚摸住小腹,仿佛蒙住了女儿眼睛,在心里不断安抚道:“宝宝别看,别怕,妈妈在。”
车窗外的一片光景,怂恿人跳楼的,早已经落荒而逃。宋妈妈看着救护车停在现场,法医拿小铲子,一点点将儿子摔碎的肉铲起来,当场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歌谣:“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除了消防队长,围观群众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就在大家七手八脚的,将两句尸体抬到救护车上时,队长取下一面国旗,盖在了他最得意的班上头上。目送着救护车离去,向着有战友的方向,敬了个军礼。口中嗫嚅道:“我的班长还那么年轻,如果我能替他就好了。”
卿朝雨在保姆车上,缓过来不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到底有几分于心不忍:“你咋这么淡定?不管咋样,你也跟他相好一场。”
“那我还得给他披麻戴孝?”
江时亦已经静静收回目光:“可惜了,你并不是那么圣母的人呢。”
始作俑者,就该想到其无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