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同学忍不住低头窃窃交谈道：“这位同学是来搞笑的吧？报考戏校唱什么流行歌曲啊。”
“虽说戏腔听着还凑合，但那跟戏曲也八竿子打不着呀。”
“谁知道呢？可能是为了标新立异吧。之前不就有个高考语文作文写甲骨文的嘛？后来被破格录取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个人上了大学之后，骄傲浮躁，没把重心放在古文字的研究上，在甲骨文上也没有天赋。整天不学无术，无所事事，后来被川省大学劝退了。”
“唉，咱们还是太老实，就不会弄这些噱头。要我说，现在娱乐圈里的风气无孔不入，明星起了坏的带头示范作用。”
“如果他能录取成功，以后更没人踏实学艺了。因为只要脑筋活络，另辟蹊径，就能从三本横跳到一本，谁还肯寒窗苦读呢？以后拼的就是鬼点子。”
“是啊，如果他能考进来，不仅对我们不公平，而且将来戏曲灭亡的更快。都去游手好闲、投机倒把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了一阵，傅砚清缓缓开口问了句：“顾植是吧。”
他低头确认了一下今日考生顺序，学号和名字，避免对号入座的时候出错。尽管平等很难，他仍旧在努力跟学生互相尊重，不以师者和长者的身份压人。“今天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考试方式？”
因为他唱的不是京剧，所以傅砚清也省去了问他师承是谁。不过听他戏腔唱的这么难听，估摸着京剧也唱的一般，基本上是自学成才。不然不管他师父是哪个京剧院的名演员，傅砚清都得让那人冷板凳坐穿，不然这不是误人子弟么？顾植：“因为我不是自幼学习京剧，没有童子功。只学了一年多，是速成的。”
“哦？”
有教授来了兴趣，慈爱笑笑：“那顾同学为什么要报考咱们戏校啊？”
顾植：“为了一份承诺。”
“哦？”
老教授笑意更深，以为这是两代人关于京剧传承的故事。比如他的母亲喜爱京剧，或者孩子承诺爷爷，要将戏曲传承下去。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一些事，后来没能坚持这条道路。如今时机成熟，为了兑现承诺，便来完成父辈遗愿。哪知他开口说：“我答应了江时亦学姐，要跟她读同一所大学。”
教授恍然大悟，差点忘了，原来现在的青年，多半想为自己而活，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而不是背负父母的期许，活的没有自我，一辈子困在枷锁里，还在那自我感动。除了被人称赞一句“这孩子有情有义，孝顺”，然后呢？期间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晓，无人能替。所以还不如自己活的开心。“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里，就是我报考的动力。”
傅砚清的脸色没有变化，因为在他唱歌的时候，就已经阴沉了下来。并非报考戏校唱歌曲，而是他听见了老婆旁边的小女孩议论。大概是林客舍太过于激动，所以没控制住声音。“顾植。”
傅砚清已经不准备多给他时间了，免得耽误接下来考试的考生。直接给他一锤定音了：“你明年再来吧。”
而且傅砚清已经决定了，以后每年申江戏校招生他都来，就算再忙，提前把手头上的事做完也过来。只要他在京剧院待一天，这个觊觎老婆的少年，就别来他跟前碍眼、恶心他。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可以去报考其他学校，非要来触自己的霉头，找死。玩什么浪漫？她坐过的教室，他也要坐一遍。他这跟老婆异地恋苦不堪言，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呢。决不允许别人膈应自己。.顾植艺考落败，退场的时候，已经又一位考生上场了。江时亦静默无声起身，从后排溜了出去，便看见汗流浃背的顾植正在外面发呆。“顾植，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学业豪赌呢？”
“艺考上，哪有人唱流行歌的，哪怕你拉一段京胡也行呀。”
但见汗水顺着他的额头碎发颗颗往下滴，如果不是她这个罪魁祸首关空调，他也不会因为落榜而看起来这么狼狈：“学姐。”
“我一直喜欢听你唱的那些戏腔歌曲，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选择来这所学校。”
“再者说戏腔歌曲怎么就不算艺术呢？哪里就比古筝琵琶差了。”
“他们可以说我唱的不好，可是直接断定，我不能因此参赛，我不服气。”
顾植看见她纤细的身影时，疲倦尽无，已先摆出一张笑脸：“算了，你别担心，我文化课成绩高。”
“回头不通过艺考统招，正常走报志愿流程，也能考进申江戏校。”
今天过来露个脸，纯粹是怕学姐把自己忘了，过来刷在存在感罢了。江时亦还没开口安慰他呢，反倒先被他规劝了。“好吧，那你加油。”
她心底没有感动，没因被男孩子执着喜欢而得意，只有承担不起的惶恐不安。“那学姐答应我的呢？”
顾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眼眸，落到她的鼻尖，随后是白皙的脖颈，将她看的心里直发毛。“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等你收到录取书了，拾忆工作室就签你。”
虽说现在占股大部分都在小叔那，但即便她一点股份也没有，想签个新人，小叔也会给这个面子的。有能力多一个人赚钱有什么不好，实在没能力又不努力就坐冷板凳，等他实在坐不住了，自己都会申请解约。毕竟娱乐公司可没有低保领。“学姐，等着我啊。”
顾植十分具有少年气的笑了一下：“等我到了，就每天给你买早餐，豆浆油条、煎饼果子、面包牛奶，换着花样给你送好吃的。”
江时亦嗤笑一声：“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小鬼头。”
随后转身，待进到考场时，只余一个背影，朝他挥了挥手。江时亦屏气凝神，由于考场实在太大了，时不时有工作人员和考生走来走去，她渺小的身影便不显得那么突兀。当然，形单影只，不引人注目，也只是她以为而已。傅砚清早已经将她的言行全部尽收眼底，原本以为这次过来，能找寻一下她从前入学时的影子，弥补这么多年错过的遗憾。想不到没什么替身可寻，往事可追，她倒是给他上演这么大一出戏。傅砚清的耐心被透支了以后，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拿考生跟爱徒比较了，可现在的小孩娇生惯养，还是让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