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坏了盗墓这一行的规矩,硬生生的被人打死的。他也是心甘情愿被人打死的。刨人家的祖坟,是圈里头的禁忌,这事儿,爷爷不但干了,还一连刨了七家姓的祖坟。刨人祖坟,断子绝孙,这仇恨犹如杀人全家。年三十,鬼十四对于正常人来说,大年三十的晚上,是一年当中最喜庆的日子,很多人都会提前一个月准备年货。但在我们阴人圈里,最重要的日子是每年农历七月十四,迎鬼节的日子。每年的三月初三过后,我们都要提前为这一天做准备。备的不是年货,而是鬼礼。什么是鬼礼,为阴间的人准备的礼物?不是,而是刨阴间人的东西,行里头称为偷土儿。说是迎鬼节,实际上是借这特殊的日子,大伙儿一块做个买卖。农历七月十四,太阳最后一点火星子淹没在海里之后。阴人圈里的三教九流,凡事有点儿名气的都向一个地儿奔去,离得远的,提前了一两天。发丘的官儿,搬山的道神,卸岭的力士,东北的招阴人,黄河道口的捞尸人,长安的摸妖人......这一年阴人圈大会的是我爷爷主场子,他选择的地儿是大兴安岭里的一处凶山恶水之地。往年的阴圈大会,爷爷都不会带我一同前往,他说,一群常年躺在土里的人聚在一起,就是地狱里头的鬼出来了,也没我们这群人阴。怕我去了招不住这群人身上的阴气。但是今年,爷爷带我去了,我们爷俩提前两天带着美食美酒去了山里,另外,爷爷还扛了一个封闭的木箱子进山,在这凶山恶水之地搭了个台子。亥时过后,该来的人都来了,各家穿着各家的服饰,点着火把在这恶水之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过三巡,肉过五味,爷爷趁着众人兴奋的劲头走到了台上,亮着嗓子哟呵了一声。“祭鬼~”台下的各路人放下手上的酒肉,爷爷站在台上,眼睛对着台下的人一一扫过猛然仰头大笑道:“今儿个,总算轮到我这把老骨头当一回总阴司了吧。”
“你们瞧瞧,各自眼对眼,瞧瞧你们是人是鬼,都什么年代了,还成天到晚干死人的勾当,发阴间的才,刨祖宗的坟墓!”
就不怕那天上的阳五雷,地上的阴五雷,劈死你们这群狗东西。”
我想不到爷爷走上台攒着吐沫星子开骂。手指着每一个人,发白的眉毛跳动着,眼睛里都泛着血腥味。“一个个心里都没点儿屁数,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鬼,忘了自己带着靶子生不出儿子的太监。”
爷爷这话毒了,戳中了这些人的痛处。常年里尸里来,土里去的,这群人早就半个身子不是人了,命好的或许能碰巧收养个一儿半女的,命不好的,不得善终。“金老头儿,你要明白,今儿个是阴间开门,我们这群人一年就这么一次齐聚一堂的机会。”
“轮你当这个总阴司,就是让你当一回活人,给我们服务的,可不是让你在这儿抡嘴炮儿的。”
“刨人家的祖坟又怎么了,弄清楚,你是干什么行当的,你刨过的坟也比我们少不到哪儿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身着力士服饰,腰间别着一把洛阳铲,咋一看像个砍柴的樵夫。往他身旁靠近咯,浑身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这味儿虽然重,但也浓不过这一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尸臭味。其实我们爷俩也是干这种见不得人的行当,阴圈里的人给面的尊称一句摸金校尉,瞧不起你的臭你一句吃鬼的东西。爷爷这话也算是把自己给骂死了,我听着都觉得可笑。这时候,爷爷抽着嗓子,抽风似的笑着:“装,我让你们这里的某些人继续装,算天下,你给我滚出来,老子有话问你。”
爷爷手指着人群里一位道人打扮的算命先生。后来我才知道爷爷指的这个人名叫算神机,是一位少有的堪舆高手,风水寻龙点穴这一块的造诣不亚于我们摸金校尉。这算神机脾气比较温和,被爷爷这么冲的语气吼着,淡定的很,不羞不恼走上前。“老叔子,我们虽然都属一个大圈子,但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你找我问什么话。”
算神机一脸和善的笑着。“有一处风水我要问你。”
“哪里?”
“太行山,太祖龙脉东过八十有二里,龙身剥换,转南,穿帐过峡,再由东行二九里地,过二丈,束气,左峰高耸青龙。”
“你觉得这一处的风水如何?”
爷爷气势陡然森里,目露凶光盯着算神机询问。算神机方才一脸淡然神色陡然凝固,很不自然,眼神有些飘忽,看样子像是做了亏心事儿的模样。“老叔子,您是前辈,更是个行家,此处之贵,您老还问我,难不成这一处的风水您老也曾经走过一遭?”
算神机有些警惕询问。爷爷没有直面回答,又问:“左峰青龙三寸,由南延伸二里二处,那地势呈玄武龟眠,此处的土腥子你可曾翻过?”
这话一出,别说那算神机,方才站出来怼我爷爷的壮汉脸上的横肉猛然一颤。与此同时,我也看到,在场有不下而是人神色顿时冷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台上。“快说!”
此刻连我也懵了,爷爷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怒气。“这...这。”
算神机吞吞吐吐,那余光时不时瞥向人群中的一些人。“你看谁呢,看那几个整天就知道刨坑,搬石头的家伙?绷看了,他们听不懂,只有你能听懂的。”
爷爷话里带着刺腔,指着人群里几个服饰异样的家伙,那些家伙的身材精瘦的精瘦,肥壮的肥壮。算神机还是不说话,他这是不肯得罪人。“老东西,你这瞧不起谁呢这是,这全天下盗墓挖坟的,就你们摸金的能耐,知道寻龙点穴,老子现在就告诉你,那空旷的矮坡子,是老子给搬走的。”
“里头的墓也是老子给刨开的。”
说话的是搬山道人魏禾,身材精瘦,整个人裹在一件大敞篷里,露出张瘦脸。“就凭你这一家,还没这个能耐,还有哪几家的龟孙子干的,有胆子挖坟,没胆子承认了?”
这里头的人,都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的。但这会儿每一个人敢站出来。“怎么?都怂拉!没人敢承认了是吧,那宝地墓碑上的字,老子刻的明明白白,先师金良之墓。”
爷爷咆哮,状若癫狂。“碑上镶嵌的一根金爪子,咱摸金一门的招牌,别她娘的跟我说你们都没认出来。”
“刨我尊师的墓,都他娘的不得好死。”
“你!”
爷爷手指着一位身着东汉末年时期中郎服饰,身材不过一米五的男子。此人真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他的行名,小道儿。“中郎小道儿,你那吃饭的家伙‘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发丘天印还能找的到吗?”
“还有你!”
爷爷目光盯着方才说话的大汉。“被猪獾咬的滋味不好受吧,怎么?今儿个怎么不见你师父天铲子,让你这个没到辈分的小畜生过来。”
“怕不是那老东西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吧!哈哈哈......”壮汉通目猩红,睚眦欲裂。但是他,刨我祖师爷祖坟在先,师父命被阴了,也没那个理出来较劲。“峰儿,把那木箱子抗上来。”
此刻的我早就已经眼珠子猩红,终于明白今儿个爷爷带我参加这阴人大会。刨我祖师坟墓,这仇恨更在杀父之上。我扛着木箱子走上台上。“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爷爷冷冷的说道。我二话不说,将木箱子里面的东西倾尽倒出。咳啦啦!箱子里倒出的是一堆白骨,还有两颗血肉未曾腐烂干净的头颅。白骨散堆在台子上,爷爷抬起又脚掌肆意践踏。“哈哈哈...心虚的都上来瞧瞧,看看这台子上的骨头认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