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倒是让李清知始料未及,不禁开始偷偷打量起狄秋的身形。可他哪知道,狄秋既然敢现身在珍儿嫂的住处,计划了这事来,那自然早就想到眼前这处境。只见狄秋不慌不忙地说:“看样子,这假扮天临教特使的背后黑手倒是心思细密,还特意挑了两个身形寻常易见的手下去诓骗这位妇人了。”
说完,指了指周围李清知的几个身形与自己相仿的手下,“大娘,像我这身形的人处处可见,你可有其他特征记得,还请言明。否则,李大人恐怕要把我当做那背后主使之人了。”
说完便肆意地哈哈大笑。李清知呆了一呆,想着这周青的身形确实是司空见惯,若只是以此为据,要寻找这幕后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心中不由地开始怀疑起来,究竟是眼前这婆娘故意混淆视听,还是当真见的就是如此呢?那珍儿嫂听了狄秋的话,也是苦笑,但之前见到的确实是那番模样,自己不过是照实说了。唯有其中一人塞给自己可观的一大堆银票以外,其他特征倒是无所谓特征。可那银票虽然自个人穷苦人家这辈子也见不过几回,算是个极稀罕物,但上头印的不过都是银号的字样,又能查到些什么呢?珍儿嫂深知这为官的无人不贪,自己要是说出这银票的事来,非得被这李清知寻些借口都扣了去,于是干脆闭口不说了。狄秋见珍儿嫂默默无语,再不提其他,心中很是满意。便对李清知道:“李大人,我看这三个假冒天临教特使之人,蒙面遮容,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样问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不如就放这位老人家回去吧。何况这三人是否真的存在,还是这妇人只为寻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却还要另说呢。”
这眼前还没问出个结果,李清知又岂能善罢甘休。心中道:好你这周青,这一进城来就给足了我下马威,你这威信倒是在这些人面前树立起来,我这倒是里外难做人。不过好在,这几天积累的民怨与惊惶倒是借着这周青之口消散去了大半。估计明日天明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芙蓉镇的形势就会大不一样了。“周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便请回吧。”
想到这里李清知也是见好就收,就坡下驴,冲手下人道,“你们几个送这位老妇人回家,切记要平平安安送到家里,不可有半点马虎。”
李清知目光所及,都是他最忠实的属下,一听这话自然心知肚明,跟着珍儿嫂便离开了。但李清知嘴上说的是护送回家,其实是严加看管,狄秋又何尝不知呢?但他心中却不怕这李清知对这珍儿嫂做什么,毕竟一来,这珍儿嫂所知甚少,也供不出什么危及到自己的信息;二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了人家回去,要是这珍儿嫂有个三长两短,李清知这颜面定然扫地。“李大人,折腾一夜后大家也都疲了,不如早点回府休息。明早,我可还想尝尝李大人的好酒呢。”
“周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本府本该开宴为周大人接风洗尘,但既然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本府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李清知款款道。眼见着,把这事情处理稳妥,狄秋忽觉眼疲体倦,直打瞌睡。便指了指眼前的轿子道:“李大人可能劳烦几位属下将我抬到府中?我这会儿有些困了。”
“周大人这万万不可,您有所不知,这轿子刚刚便是那群妇人将这巨鼠运来的工具。周大人千金之躯,可不能坐这老鼠坐过的轿子。”
一旁的一个属下这样劝道。“是吗?既然这样,那劳烦李大人为我找一匹马来,我那马儿路上拉了稀,这会儿可骑不得了。”
狄秋要求道。这李清知的手下见到城门处点燃了烽火,便忙把李清知叫醒,只有这李清知一人骑着马火急火燎地赶来,其他人倒是步行跑着来的,所以眼下只有李清知一匹马。但周青既然开口,李清知又岂能拒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有地让手下把马牵来,让给了周青坐。狄秋笑嘻嘻地跃上马背,一步一颠地教人牵着走了。身后的李清知却是脸上乌云密布,一脚踹在趴倒在地上的李源背上,口中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们几个,把他弄到有水的地方洗干净了再叫他见我。若没给他洗了脱一层皮,休要放进我府里。”
手下人面面相觑,但又不敢不答应。眼见着李清知跟在周青的马后走远,各自担忧起来,眼前这李源他们该如何处理。要知道这李源方才抓了那巨鼠,虽然周青说了这巨鼠与天谴无关,但横竖是带着和瘟疫,自然是没人敢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触碰。其中一人出主意道:“不入我们将他放到那水缸里,再用轿子抬着走吧。我看方才那群妇人也是抬着这轿子来的,应该稳妥。”
“说的也是,该是没问题的。”
另一人听了直夸好办法,于是用手中的钢刀,挑走那俯在李源身上的巨鼠。接着又找来绳索,系了一个圈结栓住李源的四肢。拖着他的身体,弄进了水缸。最后,还盖上了盖子,这才把水缸连同李源推入那轿子里。“也不知李头儿醒来以后该怎么向他解释了。”
其中一人不免有些担忧道。这李源是李清知手底下的一把手,平素在属下面前嚣张跋扈,只有李清知在时才便得和一只温驯的良犬一般。要是被他知道手下人这样折腾他,只怕是少不了一顿批。另一人道:“怕什么,就说是李大人吩咐的,再说你瞧他这莫名其妙地晕了去,说不准已经染上这鼠疫。醒来后肯定先去找大夫,哪有时间找我们的麻烦。”
“嘘,该使力了!”
众人抬起轿子,便离了东大街,这就往西边去寻池塘去了。这个夜晚事非寻常,狄秋装作周青再入城来,不知心怀何计。李清知突遇变故,难辨那劫囚歹徒居心几何。珍儿嫂一行,更是心中莫名,那三个天临教特使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殊不知,芙蓉镇上的一场大变故即将降临。卯时已过,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赁轿行内,老板早早起身。昨夜遇到珍儿嫂一行买下他一顶轿子,教他忧虑了整整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是这天才刚刚脱夜,便起身出门来透透气。赁轿老板忽地想到昨夜佣人与他所言,鬼娶亲这档子事来。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城内形势混乱,怪事层出不穷,也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这时,却见远处那李清知手下四人,两前两后,左右手提气死风灯,中间抬着那轿子急急走来。老板定睛一看,这轿子不就是昨夜自己卖与珍儿嫂的那一顶吗?老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忙揉了揉眼睛。却见那本该写着轿行字号之处一片空白,正是昨夜自己抹去的那一顶轿子无误了。那抬轿子的四人,见有人盯着他们看顿时愣住了。他们好歹是那官府的公职人员,却做着这抬轿子的粗活,自然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不禁一阵脸红,停下脚步瞪着那轿行老板。轿行老板吓得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口中慌张地说道:“这……这鬼娶的却是官家的小姐!”
不知不觉,裤裆一湿,尿在了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