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贤侄,你这是怎么了?”
王洛生见狄秋忽然站起身来,显然吃惊不小,于是连忙出声追问。狄秋也是知自己这番举动有些突然,但既然自己知道他们要商量的事情是芙蓉镇上教堂中所发生的种种,那他就没有道理不说出来。于是强压住心头的紧张缓缓说道:“诸位,那芙蓉镇事发当晚,在下就在现场。”
“咦!”
群雄一阵哗然,连那云眠霞也不禁看了过来。赵三林先是一惊,仔细打量了狄秋几眼,却突然笑出了声来:“好小子,那日正是拜典日,芙蓉镇上只有身份尊贵的人物才能参加,就凭你这副尊容,竟然敢说自己就在现场,可把我们都当了傻子吗?”
王洛生听罢,不禁暗自点头,这赵三林看似憨傻,其实心眼却是不少的。便对着一众好汉道:“这位狄兄弟是我一位老友的高足,他的话老夫愿意为其打包票,绝对不会诓骗诸位。而且,那日参加拜典,狄兄弟未必就是这样的打扮。”
说着便朝狄秋递去一个眼神,让他继续说下去。狄秋见状连忙点头称是,接着又说:“没错,在下不敢欺骗各位。那日,我的确在那教堂之内。那闹事的一伙人,为首的名叫张痞子,还有一名叫柳倩。”
众人见狄秋言之凿凿,人物姓名也说得清楚,不禁怀疑也打消了许多,虽又惊又疑,但还都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就连赵三林也没有再插嘴打断。狄秋又续道:“虽然这事说起来匪夷所思,但我绝对不会记错。那天,我去教堂参加拜典,开始一切都如往年那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结果典礼才开始不久便有一队人冲入了教堂之中,为首的是就是这张痞子。当时,此子声称芙蓉镇教堂的传教士王盘山,以买丝为名诱骗柳倩到教堂里并软禁侮辱了她。王盘山自以为那石室隐蔽至极,柳倩断无可能逃脱。却没想到,柳倩竟忍辱负重,硬生生用她的双手在那石室的墙角挖掘出一条隧道,得以逃出生天。之后才有了遇上张痞子一行人,在其主使下于拜典之日,带人来兴师问罪这一出。”
王洛生听到此处,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狄贤侄且慢,我等只知道一群人烧毁了天临教的教堂,但具体原因却并不清晨。但方才依你所言,这群人纵火的诱因是由于那王盘山诱骗良家妇女,囚禁侮辱了他,可有什么铁证吗?”
“且慢,王老先生你不会真信了他的话吧?”
赵三林讶异道,“那天临教的传教士可都是进过层层遴选的精英之人,王盘山怎会犯下如此罪过呢?依我看,就是一群瞎了眼的土匪,以为这教堂里头有利可图,这才登上门来。最后,见寻不到什么财物,这才一气之下,将那教堂给烧了吧。”
但闻“精英之人”这四个字从赵三林的嘴里说出来,狄秋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赵大当家,你既然说这天临教的传教士是精英之人。那敢问,他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这些个匪类肆意妄为,将教堂付之一炬的呢?”
“这……”赵三林一时语塞,却是没想到这一关节,顿时便愣在了那里。狄秋则继续说道:“我想在座的各位,也都有此疑问。或以为当时寡不敌众,又或者这位王盘山王教士因为拜典日当日信徒众多,生怕累及无辜所以无法施展本领。但我想问诸位,这天临教立教数百年来,可有过一个用那暗器的传教士?”
“暗器?狄贤侄此话当真?”
王洛生惊道。狄秋点头道:“确实用了暗器,而且是三枚喂了毒药的钢针。”
众豪杰听到这里不禁皱紧了眉头,一直沉默不语的廖亚先也忍不住发问道:“小兄弟,你说那王盘山教士囚人图色本就是极其严重的指控。现在又说他用了暗器,这可完全颠覆了我们对传教士一职的印像。”
“这我又何尝不是呢,可就因为我与诸位一样,为那王盘山传教士的身份所蒙蔽,一时间辨不清是非黑白,才致使……”说到此处,狄秋不由地想起自己那生死未卜的好兄弟黑目凌,恨得牙根直痒,气为之窒,啪的一声拍在案上骂道。“狄贤侄且勿浮躁,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可就算这王盘山用了暗器,却也算不得他做下那些龌龊事的佐证。充其量,此人道德与这传教士一职不相称而已。但闻人有失足过,马有失蹄时,可不能轻易便下了定论。”
王洛生见狄秋慷慨激昂,不由地赶紧劝他冷静一些。可狄秋这时却哪里能冷静得下来,却听他哼了一声道:“王老先生说的不错,事情走到这一步,两方各持一词互不相让,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确实分辨不得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因此,我便让张痞子说出那王盘山囚禁柳倩的石室在何处,只要这石室真的存在,那便一切都能水落石出。毕竟抓贼抓脏,这一点,我想大家也能想得到了。”
“嗯,确实如此。”
一旁的周明礼抚了抚胡须道,“依你之言,当时只要说得这石室所在,众人找到地方事情应当就能真相大白了。”
“周掌门却是想得简单了些,若这石室容易得进那还好说,可恨的是这王盘山竟然如此老奸巨猾,将这石室修在一处众人绝想不到,即便是想到了,也不敢轻易染指之处。”
狄秋叹息道。“你话别说一半,要说就一口气说完。赵三林不耐烦道,“什么想不到的地方?难不成是他姥姥家埋裹脚布的去处吗?”
”众人听这粗话只是忍俊不禁,那长川派的孙言重一行皆是女子,听到“裹脚布”三字不由地红了脸。孙言重忍不住骂道:“姓赵的,你不插嘴人家早一口气说完了,要不把那王盘山姥姥的裹脚布把你嘴塞上还好些!”
“你……”赵三林气不打一出来,“我说的有错吗?这小子一下又一下地,不知道还当他窜稀呢!”
赵三林长居南方,从小就在市井打滚,习得言语粗鄙不堪。他自以为无伤大雅,在别人听来却是极为刺耳。孙言重被他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可谓难看之极。一逼再逼之下,忍不住扯出一对峨眉刺来,喊道:“你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孙先生,赵大当家的,都消消火气,别伤了和气。”
王洛生赶紧劝道。“用不到你管!”
孙言重话音刚落,一式“白衣临空”分挑过来。赵三林也不马虎,卷起破浪斧横打过去。铮地一声脆响,短兵相接,倏忽间已经拼了三招。孙言重右手顺势上撩,斜刺到赵三林左肩,迅雷间,左手引向中腹直抵要害。赵三林不等她招式用老,飞起脚来,用那弯膝处夹住那峨眉刺,使出一招“钟汉离拜行”,手中也不停歇,震开另一根峨眉刺,当头便往孙言重天灵盖劈下。“师父小心!”
长川派的几位女弟子关心则乱,尖叫起来。廖亚先离得最近,心道不妙,赶紧出手援护。那孙言重左手被挟制动弹不得,只得弯腰下去躲。忽觉腰下有一硬物触及,惊了一跳,再要去躲已经不及。眼见头顶利斧将至,这性命已在顷刻。事到如今,这孙言重也恁地了得,左手那被震开的峨眉刺,向上疾掷了出去,要逼赵三林收手。赵三林“呀”了一声,赶忙转过脸去,手中的斧头也跟着滞了一滞。“两位住手!”
廖亚先叫了一声,一手抓住孙言重丢出的峨眉刺,。而另一只手用那支烟杆,正好抵住了孙言重的下腰处。赵三林的破浪斧生生停在了孙言重的面门上,再没进得半分。赵三林也无搏命的意图,也是见好就收,抽回了斧头,那弯膝处也松了去。口中道:“孙先生好功夫。”
孙言重心头兀自跳个不停,却不理赵三林,先对廖亚先还了礼:“多谢先生相救。”
廖亚先知她是女子,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便没有伸手,却是用的烟杆。这一点孙言重自然心知肚明,自己莽撞出手,输赢且两说,但在这众目睽睽下与男子纠缠在一起,却要沦为笑柄了,自是对廖亚先这持重的援护破为感激。眼看孙言重红着脸回去,赵三林也回了座位坐了,这一番他却不敢再油嘴滑舌。要再吃上一记峨眉刺这样的玩意,恐怕就不一定有廖亚先这样的人物帮他接了。狄秋看着两人刚才那几招俊俏的功夫心中艳羡不已,那廖亚先的本事更是令他叹为观止。相比那日在天临教教堂中张痞子和王盘山的比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还窃以为赵三林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没有什么真本事的纸老虎,就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错看他了。“两位好功夫,狄秋佩服。”
狄秋道。赵三林撇了撇嘴:“你倒是接着说呀,我快被他娘的……我快被你急死了!”
狄秋皱了皱眉,只好接着刚才继续说道:“那王盘山囚人的石室不是别处,正是在那方尖碑地下!”
这话几乎教所有人都沸腾了。周明礼更是立马跳出来质疑道:“你这话说的却是教人难以置信,要知道那方尖碑可都是金刚石所制,要在那下面修建囚人的石室,且不说这石室要如何修葺,单是这方尖碑就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难关。”
言北辰赞同道:“不错,周道长说言甚是,这方尖碑重有千钧,要将石室的入口藏在下方,除非有技艺高超的机关师才能做到。而我红丸国的机关师,都身在漠北不问江湖中事。更何况这修葺石室的目的如此不端,机关师个个心高气傲,又怎会答应承接呢?”
众人都是红丸国的国民,自然都拜奉天临教。但凡有教堂所在,就必然有一座方尖碑在其中,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对言北辰的判断也都信凿。更何况言北辰一行人也来自北方,对机关师的了解定比在中原的其他人更加详熟。既然连他都说只有机关师才有能力在这千钧之物下修葺石室,那便不会有假。这事说来确实是教人疑虑颇深,但当日身在天临教的众人又何尝不是呢?狄秋道:“两位所言都没有问题,只是你们不知道的却是,这芙蓉镇的方尖碑却和其它地方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