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珍猜到了也应下了。 秦慎也只意外了那一瞬,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若是这样容易联想到的事情,这位李大公子都猜不到半分,该经营不了怎么样广的生意了。 只不过,他眼角看见那两位小姑娘都露出欣喜之意。 沈潇还算矜持,那另一个却兴奋地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若他还有什么不甚满意的表示,她又该说出一些暗含比较的话了...... 秦慎亦大方地道了谢。 “阁下愿意相帮,秦某铭记于心。”
话一说完,小姑娘就连着眨着眼睛看了过来。 他不想去理会她的打量,正经与李维珍说起了此事,相互之间交换了消息。 眼下最紧迫的,是官府在徐州城中没有找到人,随着黄显赶来,必定会在周边各县增加兵力排查,宁县正赶上热闹的时候,想来也一定是官府搜寻的重点。 依照那“父子”二人的行动,他们既缺药,又缺钱,估计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撑不了太久。 “他们总要买药,我们能不能找人在各家药铺蹲守?”
沈潇率先提了这个办法。 但秦慎和李维珍同时摇了头。 秦恬试着解释了一下。 “他们才刚买完药,且官府很快就会像我们一样查过来,他们暂时不会再去药铺了,那样太显眼了。”
沈潇被她一点明白过来,“但是据说白叔伤的很重,那需要的药又从哪里买来?”
“正经的药铺不可能了。”
李维珍思量了一下,“极有可能从一些个人手中偷偷买些药来,这样风险还小一些。”
若是这样,可就不好查了。 秦恬琢磨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办法。比如用在城中挂上白将军他们才会懂的暗号。”
她这么一说,李维珍就笑了起来。 “这是个好办法。”
小姑娘被夸奖到,浅浅的酒窝都显现了出来。 秦慎本也是赞同的,却不好在李维珍后面,再说出一样的话了。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道,“军中给潜藏于暗处的斥候传信,多用此法。自然这暗号还要挂在他们必经之地,免得被错过了去。”
他这样说,也是表达了赞同秦恬的意思。 只是秦恬朝他看去,他却突然叫了沈潇,“沈姑娘与白将军之前,可有一些旁人不知的暗语?”
然而沈潇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我与白叔相处不算久,倒是我大哥与白叔关系甚好,上次我给你们的沈家军的秘制药膏,就是大哥与白叔一道请几位郎中做出来的。”
这话一出,秦慎和李维珍同时开口。 “那就用这药膏做暗语。”
“他们还会买药,用药膏做暗语是个好办法。”
两人同时开了口,竟然还有些难得的默契。 秦恬看了一眼李维珍,又看了看她大哥。 前者仍旧一脸温和,后者则在她看去时,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又问了沈潇。 “这药一日内可得吗?”
“可得!”
沈潇说这最初是给战士们行兵打仗备下的,就算在野外采药制药,一夜就能取得,虽然不够精细,但也绝对够用。 这样一来,有了药膏做暗语,就看放到什么地方才能让白琛两人发现。 李维珍直接道。 “他们不便去药铺,但却有可能在路边的摊位上偷偷买些药来,我们不妨在城中摆几个摊位,以卖偏方的名义卖此药,既不打眼,也方便暗中观察。”
他道,“若是三位放心,在何处何时摆放摊位,由我来办即可。”
早起时还毫无头绪的事情,这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有了明确的进展。 待李维珍请了沈潇与他一起去办此事,两人都走了,秦恬还有些而不可思议。 她瞧了一眼身后的自家大哥,刚要过去跟他说句话,缓和一下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尴尬气氛,他就大步起身出了门去。 “魏游好似有事要禀,我先去一趟。”
说完,推开门离开了去。 * 徐州城。 当地卫所的指挥使也姓黄,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他本来还想和京里的大太监黄显攀一攀关系,万万没想到,到嘴的鸭子飞了——白琛重伤了不少官兵,带着歌女逃了。 关键是,到现在也没在城中找到人。 “那就是藏到了下面的乡县。”
黄显抱臂冷笑,“黄指挥使,我的老本家,您总不能让咱家就这样回宫交差,难道咱家要告诉皇上,人本是抓到了,却又被您弄丢了吗?”
那还不如就完全没有抓到! 黄指挥使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 北面的兖州府忽然就被反军占领,引得徐州府内也波动起来,因而才有这么多人家急着嫁娶,有些甚至前脚定亲,后脚就花轿进门,而他这里也军心惶惶,因此下面的人才办事不利,弄丢了白琛。 弄丢犯人说来算不得大事,但要命的是,弄丢了皇上指名让大太监来寻的人。 “黄指挥使觉得,他们可能藏身到了什么地方?”
黄指挥想都没想,就道,“宁县!”
那处最热闹,离徐州城又最近。 他这么说,见那太监阴冷古怪地笑了起来。 “既然黄指挥心里有数了,那咱家可就等着了,还请黄指挥念在你我同姓的份儿上,万万给我一个替你开脱的机会,不然.......” 黄指挥脸上的皮肉都惊得跳了一下。 “公公放心,我亲自去宁县找人!”
* 宁县,一处破败的柴房。 年轻细瘦的“男子”自后面的矮墙上翻了进来,走到柴房附近左右瞧着没人,轻轻在门上长短不一地敲了几下,里面传出敲击的回应,这才迅速开门闪了进去。 “回来了?”
虚弱发哑的声音从柴垛里面发了出来。 来人连忙走上前去,看到了躺在里面赤着半身绑着绷带的男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白琛。 “如何了?”
来人问了过去,白琛朝着她挤出几个安慰的笑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别苦着脸,都不好看了。月影,你笑得时候最俏。”
可月影一点都笑不出来,闷声从提盒里拿了些吃食出来。 “我买了些滋补的,你吃些。”
提盒一打开,就有香味瞬间溢出来。 白琛长长吸了一口,“又这么香?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得了?”
月影说不会,“那老婆婆眼盲耳背,鼻子也不灵光了,怎么闻出来?你快吃吧!”
他们眼下藏身的地方,是个老婆婆的院子后面的柴房。 这位老婆婆在丈夫死后不愿意离开,儿女渐渐住不开之后就搬去了旁处,平时也是时常回来给她洗衣送饭,偏巧她儿女都是做酒席的人,满城到处都是喜事,做酒席的人忙得自己都顾不上吃饭了,只每天让小孙子来给老婆婆送饭,而小孩子才不愿在这老宅子里停留,送了饭就走,只剩老婆婆一个人。 这倒是使得他们两个,在此安生住了三日。 面前的饭菜不断溢出浓重的香气,自从逃出来之后,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但这两日月影带回来的饭菜都是如此。 白琛却没动筷子。 “怎么不吃?没有胃口?”
月影皱眉。 白琛摇头,抬头看住了她。 “你是不是,唱曲去了?”
这话一出,月影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我不是跟你说,我找了家干货铺子打杂么......” “月影,你跟我说实话。”
食香布满的柴房里,月影脸色变了三变。 她突然站了起来,“可是我不去唱曲,你怎么治伤?又怎么吃饭?你不知道自己的伤越来越重了吗?!”
白琛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处笑了一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我白琛贪生怕死,这辈子也不会经什么大起大落了。”
他又抬头,看住了她的眼睛。 “唯独,我还不想现在死掉,我还想把你明媒正娶过门,让你堂堂正正抬起头来。”
“那就要好好吃饭,好好用药!”
白琛摇头,“我虽然想那样,可也不想你再重操旧业。你那么恨从前的身份,恨以卖唱为生,我现在带你逃走,却还要你继续卖唱,这算什么?”
他道,“况且,官府一定会盯住这点严查,你太容易被抓到了。”
月影的眼睛红了起来,“可眼下只有唱曲来钱最快,旁处要么不找人,要么给的太少了,不够给你买药......” 白琛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都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就用什么,我不是那娇贵人,况且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命绝于此,也许后面还有泼天的富贵等着我,月影,你一定要安安稳稳。”
月影眼中水光颤动了一时。 “好。”
她应下。 如果连他都畏手畏脚,那么她至今还不过是卑微不甘,却只能被命运死死压住的歌女罢了。 月影保证不再冒险唱曲赚钱,两人才吃了饭。 但白琛的伤在这炎炎夏日里迟迟不好,眼下有的药也撑不了多久了。 吃过饭月影还要继续出去找事做,赚钱买药。 她苦寻良久找到一户浆洗人家,出一下晌的苦力,洗得双手发白发麻,才换了些勉强够吃喝的铜板。 然而刚离开那家走到了大街上,就迎头遇见一队官兵,沿街搜寻。 热闹的大街上沿途的百姓不断被推到了一旁,几个年轻姑娘都被抓了过去,细细盘查。 “官府捉拿重犯,闲杂人等退避!”
月影倒吸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