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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百姓踢打恶霸,贫雇农揪斗地主(1 / 1)

各地农民协会成立半年来,积极配合人民政府的工作,针对土匪头子、惯匪、恶霸、反动党团骨干分子等,开展剿匪除霸,以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安定社会秩序,基本肃清了盘踞在山林中的匪患。龙潭区政府在端午节前召开群众万人大会,枪毙了包括昆少爷在内的龙潭十大恶霸。芙蓉乡政府召开群众斗争公审大会,当场镇压十一人,其中惯匪一人、恶霸地主六人。另外,根据临近各县农民协会通报的信息,牛栏仔、田老鼠被解放军乱枪打死在天榜山,全麻风被活捉,上月在洗马潭公审后被执行了死刑。韩胡子也被活捉,其余土匪均被彻底剿灭。

同时,农村进行了成分划分:拥有土地十亩以上为地主,十亩以下、四亩以上为富农,只有四、五分田地为中农,做过长工的是贫农,一分田没有、靠打零工的是雇农。并且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贫雇农都分得了田地。

根据以上标准,汤子华与汤时玉被划为下中农,汤时天被划为贫农,汤时鹤成分性质待定。走鸭坪的地主有两户:唐世敬、唐世伟,他们是两兄弟。

由此一来,地主、土匪报仇的心理文武兼具,导致一些地方出现地主联合土匪活埋农会干部的情况屡见不鲜。为此,金鄜乡第六保农会召开紧急会议,农会主要领导蒋成在会上传达了上级有关新的指示和精神。农会其他领导刘树生、唐科达以及金鄜乡民兵队长傅剑云在台上就坐。所有农会同志和民兵参加了会议。

蒋成在会上传达道:“最近,地主、恶霸、土匪活动猖獗,对各地农会工作造成了巨大威胁,芙蓉乡一个地主被镇压后,他的老婆仇恨在心,居然写下‘长添灯芯满加油,慢慢等到五更头,纸笔千年会说话,子孙万代要报仇’的反动诗句,并纠集土匪、地痞流氓和恶霸活埋了当地农会干部。”

说到这里,他环顾一下会场,瞪着老旺仔、安虎子、孟大炮他们道:“走鸭坪的同志们啦,野鬼世金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吧?听说他参与了活埋了农会干部的反革命行动。所以,以后对身边的人,特别是坏分子要特别加强防范。”

老屋场的吴江雄问身旁的孟大炮道:“野鬼世金是么个人?”

孟大炮道:“他从小疏于管教,父亲在民国二十八年春天挨了侄儿的枪子后,一命呜呼,母亲改嫁隆回山门,等于是个孤儿,跟流浪儿冇有么个区别。”

安虎子道:“他外表呆头呆脑,胆子够大,只要给他好处,么个事都敢做。”

蒋成喝口水,接着道:“同志们,对于反革命分子,上级提出必须打得稳,打得准,打得狠,并且坚决杀掉!前几天,溆浦县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郭静秋在传达湘西区委书记周赤萍的讲话精神时,特别提到一句话:‘不要放走一个’,说明当前的形势很严峻,希望同志们要警觉敌对势力的嚣张气焰,时刻保持清醒头脑。”

吴江雄坐不住了,问道:“蒋成同志,那你说,农会下一步如何安排?”

大家都知道他是农会的积极分子,喜欢抛头露面,对土匪、恶霸、地主恨之入骨。

傅剑云道:“雄娃,你听蒋领导先把会议精神传达完嘛。”

蒋成站起来宣布道:“根据上级精神,我们农会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第一,配合政府部门工作,在国庆节前集中枪毙一批民愤极大的土匪、恶霸和地主,以强化对反动分子的震慑作用;第二,培养根子,召开贫雇农诉苦会,唤起广大人民群众的思想觉悟;第三,召开斗地主大会,打地主的‘威风’。”

散会后,汤时玉才想起前一阵子野鬼世金说自己遇到贵人了,想不到这个贵人竟然就是地主婆,真是别有一番感受!野鬼世金比他大不了多少,是小时候玩伴,年纪轻轻就走上一条不归路,汤时玉总觉得不值,因此唏嘘不已。

国庆节前夕,金鄜乡人民政府在羊角坪搭建会场,公审地主恶霸。傅剑云带领十几个民兵,将满老爷、梁保长等人五花大绑押至会场。这些地主恶霸胸前都挂着一块大牌子,名字上面打上了一把红叉叉。

这天正值赶集日,人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是来解心头之恨。只见民兵队长傅剑云举起右手,引领群众高喊口号道:“打倒地主!”

群众齐声:“打倒地主!”

傅剑云喊:“打倒恶霸!”

群众附和:“打倒恶霸!”

傅剑云高呼:“共产党万岁!”

这时,吴江雄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满老爷隆起的肚子狠狠踹了几脚,骂道:“娘个屁,以前你欺负我,今天让你也知道我的厉害!”

满老爷圆睁着双眼,瞠目向着怒吼的吴江雄,不哼一声,任由他猛踢。

有群众学吴江雄的样,手握一块青石,嚼齿穿龈道:“梁保长,你也有今天,我叫你当初抓我壮丁,老子今天冇打死你才怪!”

对准其额头使劲一砸,顿时鲜血直流,梁保长当场昏了过去。其他积了怨的贫雇农们,纷纷效仿这些做法,用各种方式上前进行报复。

会场上几乎乱了起来,嘈杂声一浪盖过一浪,报仇雪恨的,痛骂悲愤的以及看热闹的,怀着各种各样心态的人们都来了。

群众闹腾了好一阵,民兵队长傅剑云才大声喊道:“贫雇农同志们,公审大会正式开始,有请吴乡长给大家讲话!”

台下群众热烈鼓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吴乡长精神抖擞,走至台前道:“贫下中农同志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祖国形势一片大好,国民党反动派被彻底消灭,贫下中农当家作主了!”

台下群众欢呼雀跃,会场上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吴乡长继续道:“贫下中农同志们,对于血债累累的地主恶霸,我们一个也不能放过!今天,我们就是公审宣判他们的!”

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接着,吴乡长讲了当前的形势和党的政策,列举了这些地主恶霸的种种罪状,代表政府宣布他们死刑,并立即执行。随后,傅剑云带领民兵将这些地主恶霸押往王家亭子附近,执行枪决。只听“砰砰砰”一阵枪声,满老爷、梁保长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今天的公审大会,汤时玉没有参加,主要是妻子有孕在身,李华云不许他去,担心枪毙人会把晦气带回家。

自打成分划分以后,农村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土改”干部深入村庄访贫问苦、扎根串连,培养有阶级斗争意识的最穷苦农民作为根子或苦主,为批斗地主做准备。

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第六保连夜召集贫雇农大会,讨论批斗地主问题。农会主要领导蒋成在会上道:“同志们,土改工作是我们现阶段的重中之重,按照上级有关精神,我们将要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批斗地主大会。前一阵子,我们培养了一大批根子,都是大家所熟悉的苦主,他们在解放前受尽了地主的剥削和压迫,我们不能忘记过去那段血泪史,不能忘记过去那段不光彩的日子!”

“打到地主!”

吴江雄突然站起来举拳高呼。

下面的贫雇农本来鸦雀无声,听到这一声口号,立马躁动起来,附和“打倒地主”、“打倒恶霸”的声音不绝于耳。

蒋成摆摆手道:“今天地主不在,就不要喊口号了,等到后天的批斗会上,大家再亮开嗓子喊个够!”

他声音洪亮,神采飞扬。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蒋成道:“贫雇农同志们,地主恶霸是我们的整治目标,这次大会是个翻身会,几千年就看这一天,我们不能对地主心存仁慈,我们要把地主的罪恶揭穿、揭透!”

会场再次沸腾起来。有的说,斗不垮地主,绝不收工;还有的说,白天斗不垮地主,晚上点灯继续斗。

群众情绪这么高涨,蒋成很是高兴,道:“大家的觉悟很高嘛,后天我们安排有五名根子诉苦,走鸭坪的孟大炮、接龙桥的刘光棍、井头院子的韩燕子、老屋场的吴江雄、对门屋的周香梅,你们都来了吗?”

四人举手应道:“来了,来了!”

蒋成环顾一下他们,强调道:“你们务必做好充分准备,把自己的苦水全部倒出来,在群众面前摆清事实,让地主低头,把地主批倒批臭,你们有信心吗?”

四人齐声道:“有!”

到了批斗会这天早晨,羊角坪搭建的临时会场上,人山人海,有的拖着老人,有的背着小孩,都是自发前来参加批斗地主大会的,起码上千号人。会场有专人管理,贫下中农被安排在前面观看,富农则被安排在后面一字儿排开。

这一天,恰巧是星期六。上午九点,傅剑云带领全副武装的民兵,押着地主和恶霸走向会场,命令他们跪下。地主恶霸有走鸭坪的唐世敬、老屋场的杨劳,井头院子的雀巴几,正冲的向进财等。

批斗大会由农会干部唐科达主持。首先是根子诉苦,第一个诉苦的的是孟大炮。孟大炮走至台前,拉了拉衣袖,神气十足地向唐世敬问道:“你家多少粮田?”

唐世敬老老实实答道:“不到一百二十石。”

孟大炮起疑道:“冇对吧?我记得你们家应该有一百三十石左右。”

下面的群众起哄道:“地主冇老实,冇老实,快坦白讲!”

吴江雄顿时在下面带头高呼:“打倒地主!”

台下群众异口同声:“打倒地主!”

唐世敬跪在台上,汗珠子直滚,只好交代道:“原来确实有一百三十石粮田,民国二十五年做了一次佛事,卖掉了十石。”

他一眼瞟见台下的李华云,顿觉有了救星,努嘴道:“台下的李华云婆婆可以作证。”

吴江雄问李华云道:“他有冇有讲实话?”

李华云道:“当年他是做了佛事,为全村人做的,卖掉了十石田,我清楚。”

有群众质疑道:“做佛事需要卖田吗?”

唐世敬解释道:“当年收成冇好,才卖田,请贫下中农同志们宽恕、宽恕!”

民兵队长傅剑云听后来气了,骂道:“谁跟你地主是同志?”

德杆子是个直爽人,举手道:“唐世敬做佛事是事实,我作证。”

李华云又道:“大家听我老太婆说句真话,唐世敬虽然是地主,但他是个善良的地主,人称善和尚,诵经念佛,施舍穷人,确实冇做过坏事。”

会场上立马七嘴八舌起来,批斗地主竟然有贫下中农给地主帮腔,全乱套了。蒋成心里恼火得很,唐科达也知道确有其事,但批斗地主哪有帮地主说话的?他对李华云道:“华云嫂,今天是孟大炮诉苦,你莫要胡乱插言。”

蒋成训斥道:“孟大炮,你就是这样诉苦的吗?尽问些无关痛痒的话,自己的苦到底在哪里?你要讲出来,让地主清楚,让大家明白!”

孟大炮平日里口无遮拦,是个大炮筒,但今天第一次上台诉苦有些紧张,所以没了章法。听蒋成责骂批评自己,脸儿胀得鼓鼓的,眼睛瞪向唐世敬,数落道:“民国三十六年五月,我给你家做短工,就歇了一会儿,你竟然克扣我半天工钱,你剥削我是冇是真的?”

台下群众安静了,想听地主怎么说。唐世敬承认道:“果个我记得,你有半天冇来做事,我当时跟你讲清楚了,做半天的事只能拿半天的工钱。”

孟大炮觉得自己理屈词穷,说话开始磕磕巴巴,但他强词夺理道:“你就是欺负我,你是地主,欺负我果个贫下中农!”

眼看孟大炮诉苦越来越离谱,蒋成打断他的话道:“孟大炮,你下去!”

唐科达喊道:“请老屋场的吴江雄上台诉苦。”

吴江雄径直走到地主杨劳的跟前,喝道:“杨劳,你知罪么?”

提着其衣领叫其低头认罪,吓得杨劳脸色噶白。

话音刚落,台下一个穿粗布补丁衣服的人道:“雄娃,你对地主果么客气?”

吴江雄道:“我对他哪里客气了?”

立即用手按住杨劳的头,告诫他老实点。

那人发问道:“你称呼他为‘杨老’,难道冇是客气么?”

吴江雄道:“他名字叫杨劳,是劳动的劳,冇是老人家的老。”

地主胸前吊着个牌子,写有名字,那人可能不识字,才这样问。群众哄堂大笑。

傅剑云摆手道:“同志们,先听贫雇农诉苦,诉苦期间请莫要随便插言。”

吴江雄骂道:“你个地主,取个名字也要糊弄贫下中农,你居心何在?”

李华云觉得好笑,与同伴窃窃私语起来,她理解不了名字也要挨批!吴双秀使个眼神道:“华云嫂,这种场合,莫谈论。”

地主杨劳苦着脸解释道:“我的名字是嗲妈取的,嗲妈告诉我,我们老杨家要想丰衣足食,必须自己劳动,不能做不劳而获的事。”

吴江雄厉声道:“劳地主,我再问你,这五年你呷了贫下中农多少血汗钱?”

他怕引起群众误解,问话时特意省去了姓。

杨劳道:“我家总共才八十石谷田,我自己起早贪黑耕种了大半,遇到农忙时才请短工,但都是开足了工钱的,只有一小半租给佃户。”

吴江雄大声谴责道:“你自己耕种也改变冇了你是地主身份,你要坦白交代,莫要在果里打马虎眼!”

“冇交代就是罪上加罪!”

“快交代!快交代!”

群众喝声不断。

杨劳战战兢兢道:“贫下中农同志们,我除了自己耕种和平时请一些零工,我实在想冇起还有哪些错误。”

“你也配跟贫下中农做同志?呸!小心我打烂你嘴巴!我问你,你敢讲佃户租你的田你冇有剥削?”

吴江雄盛气凌人。

蒋成站起来喊道:“跟地主划清界限!”

群众举手握拳响应:“跟地主划清界限!”

蒋成振臂高呼:“地主冇老实!”

群众高呼:“地主冇老实!”

蒋成再喊:“我们打倒他!”

群众齐声:“我们打倒他!”

口号声过后,吴江雄怒道:“佃户租你的田,一亩田每年收成冇到六石谷,你抽掉三石,你冇是剥削是么个?”

老旺仔道:“拿了贫下中农的血汗粮,还冇承认是剥削,果个地主太狡猾了。”

杨劳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使贫下中农原谅自己,又不敢顶嘴,低头不再言语。

吴江雄见地主杨劳低头认罪了,傲气十足道:“今天我就控诉到这里。”

唐科达道:“下面由井头院子的韩燕子上台诉苦。”

韩燕子走至台前,噙着泪水道:“我是一个女流之辈,我的苦水三天三夜也倒冇完。”

她捏一把酸酸的鼻子,带着哭腔道:“自打我冇争气的男人死后,就带着两个娃受尽了雀巴几果个畜生的欺凌!”

她一个箭步冲向左边第三个恶霸,用手一指道:“就是他!”

恨由心起,突然用脚踢向雀巴几的后背。雀巴几双手被反绑着,猝不及防,一下子栽倒在台上。还好,没有摔下台去。两个民兵把雀巴几拖起,令其跪下。韩燕子还不解恨,又搧扇雀巴几的耳光,雀巴几顿时口鼻出血。

傅剑云拉住韩燕子道:“你先把苦水倒出来,贫下中农才晓得你的苦有多深,仇恨有多大。”

韩燕子哭诉道:“果个畜生横行霸道,衣冠禽兽,多次想侮辱我。有一次,我上山捡柴火,他竟然尾随跟来,在山上想对我图谋不轨,我拿着砍柴刀与他拼命,才把他吓倒,他的淫威才冇有得逞。可是……可是……”

会场一片安静,群众都在倾听她的苦难,等着下文。蒋成安慰道:“可是么个?慢慢说,慢慢说,莫要吞吞吐吐。”

韩燕子手指颤抖,指着雀巴几骂道:“当天夜里,我正在家中熟睡,他又来敲我家房门,我冇开,他就踢门,踢开后,窜上来就想抱我,要非礼我,我拼命反抗,大喊大叫,他仍冇肯撒手。我那十六岁的崽伢子睡在隔壁房惊醒了,拿了根扁担出来打他,果个畜生才松手溜走。但放下狠话,说以后非杀了我崽不可,幸好,幸好共产党救了我们。”

接着,韩燕子又列举了雀巴几的许多罪孽,她口齿伶俐,翻江倒海,滔滔不绝地倾诉自己的血泪史。这番诉苦,群情激愤。有群众道:“雀巴几真是罪恶滔天!”

还有群众道:“雀巴几应该跟满老爷一起枪毙才是!”

另有群众说道:“雀巴几存在一天,就有可能祸害贫下中农一天!”

蒋成再次站起身来,挥舞拳头高喊道:

“我们与地主恶霸势不两立!”

“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坚决打倒地主恶霸!”

群众跟着喊口号,口号声此起彼伏,雄壮有力,响彻云霄。

韩燕子诉完苦后,唐科达大声道:“下面请接龙桥的刘光棍上台揭发。”

刘光棍约莫三十五六岁,他缓步上台,先向农会干部和民兵们敬个礼,再扯扯自己的破烂衣服,打足精神道:“贫下中农同志们,我要检举的是大地主向进财。”

刘光棍面对向进财道:“向地主,我虽然冇住在正冲,但是我晓得你们家的情况,你家的财物都是靠剥削得来的。”

群众嗤之以鼻道:这话不等于白说吗?他是地主,当然靠剥削才能得来财物。

向进财不敢抬头,更不敢回嘴。

刘光棍环顾一下会场上的群众,举例道:“记得前年冬天,我闲着无聊去正冲,看见大担大担的东西从向地主家挑出,箩筐装得满满的,我想问问向地主,你家是想窝藏财物呢还是想要变卖财物?”

吴双秀悄声道:“听说刘光棍是个游手好闲者,从小冇有父母,靠伯伯带大,他的身世跟野鬼世金差不多,虽然划为雇农,但懒得很。”

李华云道:“我也听说过。”

群众看向进财还没有回答,催道:“快交代!快交代!”

向进财答道:“是有果回事,不过那都是些旧棉袄和鞋子、袜子之类的东西,稻谷只有六十斤。挑担出去冇是窝藏,冇是变卖,是送给我塘湾的一个亲戚,他家突发大火,东西被烧光了。”

刘光棍道:“谁能证明?你冇老实!我还看见你婆娘往外寄了棉絮呢。”

向进财道:“是的,四床被窝是寄给我女儿的,我女儿嫁在塘湾,当年添了小孩,冇有被窝。”

蒋成嗔斥道:“别以为贫下中农冇晓得你就瞒着,还有寄到其他地方的吗?”

向进财答道:“我屋里的冇告诉我,应该冇有了。”

蒋成问傅剑云道:“地主婆来了吗?”

傅剑云答道:“这些地主的婆娘都被集中在旁边一处地方看管起来了。”

蒋成道:“把这个地主婆带来问问。”

傅剑云立即叫民兵把向进财的婆娘带过来。蒋成问她还寄了多少东西出去,她摇摇头说没有。底下群众大声道:“肯定有,地主婆冇老实!”

刘光棍接着又乌七八糟地说了一些事实,地主婆一概不承认。

向进财补充道:“寄到塘湾和挑到塘湾的东西,塘湾农会打来了证明。证明就在我屋里的身上呢。”

地主婆将证明递给民兵,民兵拿给蒋成看。唐科达也瞄了几眼,他不识字,但看到了纸上盖着的红印印。蒋成将证明退还给地主婆,责令其有问题要好好交代,争取贫下中农宽大处理,然后问刘光棍道:“还有要揭发的吗?”

刘光棍道:“暂时冇有了。”

唐科达道:“最后请对门屋的周香梅上台倒苦水!”

周香梅早就已经眼泪济济,她往台上一站,诉苦道:“我今天要控诉的,也是大地主向进财!”

向进财刚刚被刘光棍检举揭发过,现在又有人要控诉他,吓得他全身发软。

周香梅诉苦道:“我家是雇农,年年呷冇饱穿冇暖,每年大年一过,就靠借地主的粮食才能接济下去。可是,这个地主就利用我家借他粮食租他粮田的机会,加息加租,剥削我们,害得我家年年受穷、天天挨饿。比如借谷六石,要加五息,每年还三石,解放前,我家每年租水田二十石,还租谷十石。租田二十一年,还租谷二百一十石。大家评评理,地主呷我们的血汗呷得咸冇咸?”

群众齐声道:“咸!咸!”

“打倒向进财!”

“打倒地主!”

“打倒地主婆!”

吴江雄带头喊出一连串的口号,会场再次沸腾起来,群众激情高昂,气势波澜壮阔,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达到了极致,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

周香梅继续诉苦道:“有一年夏天,我给向地主放牛,牛呷了他自己家的禾,要我赔四石谷,怪我冇把牛看好,损失了庄稼。你们讲有果个理吗?”

说到这里,周香梅捏住鼻子,甩了一把鼻涕,哭道:“就在那年的腊月二十几,我家已经断粮,揭冇开锅了,向地主跑来我家逼债还租谷。我家一贫如洗,哪里还得起?我跪求他能否把租谷减免了,你们猜向地主怎么讲?他讲每年就我家租谷收冇上来,就我最横,就我爱给他出难题。我现在想,难道贫下中农就该欠你地主的冇成?可地主就是地主,就有果只狠心,硬不肯减免我的租谷,还限定年前必须还。我实在想冇出法子,就去他家低三下四做三天义务工,恳求宽限时日。嘴皮子磨破了,他才勉强松口,但加息两石谷。贫下中农同志们,这还是我们穷人过的日子吗?年年欠债,天天度日如年,怎么能生活下去啊!过完年,我就带着娃外出乞讨,这都是大地主向进财害的啊!”

她突然大哭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捏住向进财的右耳朵使劲拉扯,差点没把他耳朵扯下。向进财痛得尖叫起来,哎哟不断。

吴江雄骂道:“向地主,你也有今天啊,不准你在贫下中农面前喊哎哟!”

当周香梅想再去扯向进财的左耳朵时,农会干部制止了她。

如此这般,周香梅声情并茂,倒尽了苦水。台下贫雇农深有感触,都有同样的经历,都落泪了。

李华云菩萨心肠,对同伴道:“果个周香梅以前好像来过走鸭坪乞讨,唉,她也冇是个省油的灯,那些个地主也造孽可怜。”

孟大炮道:“冇能对地主心存善意,更冇能对地主有丝毫的同情。”

李汉玉附耳道:“孟大炮是农会积极分子,千万莫议论,否则要扣帽子。”

台上周香梅下来后,唐科达宣布道:“今天的贫雇农诉苦大会暂时就到这里,下面有请农会主要领导蒋成同志作总结发言,大家欢迎!”

会场掌声如雷。

蒋成道:“同志们,今天的诉苦大会开得很好,很成功,达到了批斗地主的目的,我们不能忘记过去那段苦难史,不能忘记地主恶霸对我们的剥削和压迫,我们要和地主恶霸划清界限,要把地主恶霸斗倒斗垮!今天诉苦的苦主觉悟很高,他们只是贫雇农当中几个典型代表。中国有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受过苦难的人,对地主恶霸充满了仇恨,对旧社会恨之入骨!同志们,现在,我们翻身得解放,我们贫下中农可以当家做主了,我们要挺直腰杆,做新中国的主人!”

会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蒋成发言完毕,傅剑云高喊口号道:

“共产党万岁!”

“打倒地主恶霸!”

顿时,口号声惊天动地,整个会场的气氛完全被口号声渲染了。

等群众呼够了口号,唐科达这才宣布道:“今天的斗争大会到此结束,下面对地主进行戴高帽子游街。”

群众散开,民兵们把先前集中在一起的地主婆放回家,押着地主开始游街。游街时,农会干部敲锣打鼓,吴江雄带头喊口号,很多群众跟在后头。每到一处,围观群众情绪激昂,“打倒地主!”

“共产党万岁!”

等口号声不绝于耳,这是贫下中农扬眉吐气的日子,谁也没有放过喊口号的权利,几十年的劳苦压迫和受欺凌的日子得以解脱,贫下中农无不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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