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各个土司步出殿外,白马弃婴看到索朗次仁在家奴的搀扶下走在了最后。白马弃婴走上前去,挡在了他面前。索朗次仁一见,便跟着他往大殿后门走去。
两人见左右无人,白马弃婴问:“叫你追踪旦真措巴,有消息了吗?”索朗次仁摇了摇头道:“几天前,我的人发现旦真措巴进了达格尔寺,却在当天晚上就出来了,想不到他轻功特好,又是从后山小路跑的,天黑路险再加上我派出去的人不会轻功所以跟丢了。不过,他还算机灵,觉得达格尔寺有蹊跷,所以还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三天前的晚上,他看到两个黑衣人进入寺院,但只出来一个,也是向后山跑去,那人的速度比旦真措巴还快,但他发现那个出来的人怀里抱着什么,所以他也沿着小路一直跑了下去。可是,他翻了两个山头也没看到有人,天一亮他只好返回来了。”
白马弃婴想到都过去三天了,那尔玛日蝶多半已翻过鹧鸪山进入杂谷脑土司地盘了吧,但转念一想,她带着小孩要翻鹧鸪山那还是有难处的,至少要带够足够的事物和小孩吃的穿的。他想到她最有可能的是去麻二老巢,她一没骑马二又带着个小孩,一定行动的慢。他赶紧向索朗次仁道:“你快去向主子拉雪巴报告,叫他请杂谷脑土司速飞鹰传书,在他的关卡严查过往羌族女人。我这就去追。”
他一说完,一窜一晃已不见人影。
过了两个山头,白马弃婴竟听到有人哀痛的声音。他立马停了下来,询声而去,在草丛中发现手臂中镖的旦真措巴。他惊喜之下,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从身上取出水袋给他喂了几口。 旦真措巴睁着微弱的目光看了看他,道:“白马少爷,见到你真好。我伤得并不重,只是流血太多,有点累了,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给你说说。”“先不要忙说,这里有汉人用的金疮药,你自已附上,我有急事得赶快走。”
“我发现的秘密,难道比不上你的急事?”
“当然,贡唐觉活佛的转世灵童被人抢走,你说是你的重要还是我的重要。”
“不用去追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真的?”
白马弃婴高兴的抓着旦真措巴的肩叫道:“快说,快说。”
旦真措巴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道出了他这几天发现的事: “那天我按你说的潜到达格尔寺打探,就在当天晚上在寺院大殿的秘室发现一个假巴佛和一个小孩,并阻止了真巴佛手下的擒拿,成功的逃了出来。当我顺着这条小路跑到距官道不远的半山上,然后停下来在林子中美美的睡了一觉。本打算醒来就跟主子南杰彭措发消息,却看到山脚下有一批人正押着货物往主子官寨的方向走去。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却换成另一批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汉子赶着货物往鹧鸪山方向而去。我正在纳闷,他们却在官道与小路交汇处将货物卸了下来。 这伙人只留下三人赶着牛马继续往鹧鸪山方向而去,其余的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往小路上来,我吓得赶紧藏了起来。后来,我跟在他们后面追了两座山,却发现他们突然之间全消失了。我以为碰到鬼了,但实实在在看到的是人。我不相信他们会凭空消失,就潜到他们消失的地方,却发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远看根本看不到,只有走近了特意寻找才能发现。因为山洞上面长满杂草,但却是人用细木条编了一个圆形的门,上面撒些土种上杂草,此洞又是在缓坡上,人将门拿开就能直接进入山洞,但将门放下又与周围环境一样,就算你走到山洞面前,你也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个洞口。我不敢进去,怕被发现,就在小路另一方的树丛中藏起来,严密监视这伙人究竟还要做什么。第二天,却有一男一女两个羌族人从这条小路走过,我有点奇怪但也不敢尾随看个明白。我白天不敢去找吃的,只好晚上去了。三天前的半夜,我抓住了一只野鸡,正准备弄死它,却发现一个黑衣人抱着个什么东西立在那个山洞门口,而那个山门也被里面的人掀开,走出来两个人。我大气都不敢出,野鸡在我手里摇摆,想不到距那么远,一点点响动都逃不过那人的耳朵。一只飞镖飞了过来,我手臂中招趁机放了野鸡,它便扑腾一下飞走了。只听到洞中出来的一个人说‘不用大惊小怪,只是一只野鸡而已,小孩到手了吗?那黑衣人道:‘当然,进去再说。我又守候了三天,但因无药,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痛,他们也不见出来,我想尽快将消息通知主子,因为那个小孩可能就是达格尔寺里的小孩,所以我沿着小路返回达格尔寺,想不到在这里摔了一跤,耽搁了时辰。”
白马弃婴听后喜道:“兄弟,这下你立大功了,要是能救回灵童,主子一定会重赏你的。”
旦真措巴苦笑一声,头一歪随即晕倒。 南杰彭措和拉雪巴各自发完命令,家奴已在寺院外搭好了藏篷。两人进得帐内,支走所有家奴。南杰彭措转身抱着拉雪巴,泪水就流了下来,喃喃道:“二弟,大哥这么多年怎样对你,你心里应该清楚。大哥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呢,咱们二十年前可都是发了毒誓的。”
“我知道,大哥。我一直没有怀疑过你,是我因出生在我地的灵童失踪再加上族人被杀失去理智,所以对大哥误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手挽手坐在茶几前,拉雪巴拈起一杯酥油茶饮了两口道:“大哥,想来想去我也不相信是三弟在暗中使坏,一来我们都发了誓言的;二来他也知道抢夺灵童的后果;三来他与边界的那么多土司都有仇,又何必来招惹更多的仇敌。”
“二弟说得极是,灵童三天前被抢,现在各土司已发出命令,也就展开了史无先例最大规模的调查和搜索行动,希望能及时将灵童夺回,只是各种证据指向三弟,唉……” 拉雪巴一只手撑在地上斜靠在手上,舒适地道:“那我们要不要将这里发生的事通知三弟,免得证据对他不利而各个土司的大兵又压境,他却一无所知,那就要吃大亏了。”
“那可万万使不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是三弟做的,那会连累我们的。咱们静观其变吧,现在形势实在是复杂无比,敌我难分,再加上各方势力都意在灵童,我们更要小心才是。由其是抢夺灵童的那一伙人,不像各个土司般时常露面,行踪诡秘,想找他们更是难比登天。”
“老爷,飞鹰传书,飞鹰传书!”
阿布司南和格桑两位管家几乎同时掀帐而入,将信急急的递交给他们各自的主子。南杰彭措本想发怒,狗奴才竟敢冲门而入,但看两位管家的神色已知消息非比寻常,当即展开书信,一看脸色顿变,而拉雪巴也是一脸的怒色。
“这个天杀的瓦寺小儿,我南杰彭措与你势不两立!”南杰彭措看完书信,气得浑身颤动,一把将书信撕个粉碎。
“大哥,三弟将我女儿绑架,叫我拿百万银子赎她,如若不然就要将我女儿凌迟处死。”“你还叫他三弟,他把我儿子也绑架了,要银五百万还让我割让一大半领土给他。”
“什么!想不到二十年不见,他竟变成恶魔了。管家,立刻发兵,立刻发兵,我不将瓦寺小儿地盘踏平,誓不为人!”
“咱们星夜兼程,直捣涂禹山。”
距达格尔寺不过三里的山下,有座白色的塔林。周围几十片巨大的经幡当风而立,一片柳林枝繁叶茂,树梢上扯满了红黄白蓝等印有藏文真言和图案的经幡布在微风下微微飘扬。 一身紧身衣的辜护卫静静的立在王大人面前。王大人赞道:“.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好,想不到瓦寺的女儿挺能干的,做事也老到,竟先我们一步得到灵通消息并将其抢到手。不枉二年前我们将瓦寺劫持,他的女儿果真听话。”
“是的,大人。南杰彭措的儿子德木灿秋也被麻二拿下,送到山里了。”
“很好,出生在拉雪巴土地的灵童和南杰彭措的儿子在我手里,我就不相信他们不听我的!”
“当然了,只是想不到德木灿秋竟主动告诉拉雪巴女儿下落,让麻二也一并擒下了。”
“好,太好了,你把消息传给两大土司了吧,而瓦寺的老婆以为他老公失踪已不在世上便悄悄立了她大儿为继承人。这次我们的人将瓦寺的信物带回去,她女儿才相信她老爸还在世上,也就心甘情愿的听命于我们了。只要这三大土司血拼,那杂谷土司就有机会称霸嘉绒地区了。”
“大人,卑职跟随你多年,但却不知你老为什么会仇视这几大土司呢?”
王大人脸上闪过一种无法言表的痛苦,他的手不由得握住了拳头,正色道:“这是复仇,也是报恩!”
瓦寺边境,号角齐鸣,鼓声雷动,各路土司军马浩浩荡荡的开到。拉雪巴、南杰彭措、杂谷脑三大土司汇聚一处,总共三万大军沿杂谷脑河向瓦寺边境重寨桃坪羌寨进攻;大小金川土司从另一方向直插向堡子关。 十来个好几十米高的羌碉,顺山势修建,与寨子边密度很高的高大房屋连成一片形成城墙,静静的面对那条义无返顾向东而去的杂谷河。寨子右则是高山峻岭,左面是滚滚的河水。此处羌碉正好在关口,要进入瓦寺地界必须要攻克此关。 而要想攻克此关,最难就是立在关口用于防御,战斗的排成阵形的羌碉和错综复杂的寨房。正面看,由底部到顶部,是梯形结构,四面都一样,成四棱锥型,内部分为许多层,有许多碉口,用于射击。只见碉堡上旗帜飘扬,碉口处刀枪箭弩齐备,人头赞动;寨房里到处都是伏兵。 碉堡远远望去排列有序,紧紧护卫着官道,但寨中的街巷,曲折狭窄,而又四通八达、宛如迷宫一样,如果冒然进入迷路不说,也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大军在碉堡上游二里处安营扎寨,摆下队列,准备攻碉。 大营外,南杰彭措、拉雪巴早已按耐不住,要发号施令,而杂谷脑土司却劝大家先进帐喝喝茶,商量对策,不可盲目而行。 三人坐定,南杰彭措怒道:“你个杂谷老儿,是不是让瓦寺杀怕了,连报仇雪恨都不敢了。现在我军正是气盛之时,不狠狠教训那天杀的瓦寺小子,怎可解我心头之狠呢?”
“稍安无燥,我是深受这羌碉之苦,每次瓦寺抢夺我财物和族人都是退到此处,我拿它没法。你们不要小看这羌碉和迷宫般的寨子,它扼守关卡,远看它排列有序,攻到近处却是一种深不可测的阵法,每次我的军队攻城时连人都没碰到,就全军覆没。听说此阵法是蜀汉诸葛丞相设计,变化莫测,不懂得进入之法,就是千军万马也是有去无回。”
“我看你是被瓦寺打怕了,我不相信这几万人攻城,它区区二千人杀得赢,就是堆尸体也能把城墙给它攻破。”
“就算能攻进去,那也要死伤大半,何况一路上这种关卡还有几处,你有多少人去拼,所以只有破了此阵,方能势如破竹直捣涂禹山。”
拉雪巴叫道:“老子不管,就算将我的人全杀光,我也要救出我女儿。何况瓦寺小儿只给了我十天时间,现在都过去三天多了,你们有时间耗着,我却懒得陪你们!”
南杰彭措拍了拍拉雪巴肩膀,安慰道:“二弟,我儿子也在他手里,杂谷说得对,咱们先礼后兵,想好对策再说。要是他瓦寺小儿不好好将他们送回来,只要破了羌碉和迷寨,老哥我定灭他九族,以解你心头之狠。”
拉雪巴听罢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大哥,王大人随我军前来,我想他一个汉人定读了不少兵法和阵法,也许他可以助我们。”
“王大人何时到你那里了,他不是回松州了吗?”
“不瞒你说,那天我不光通知了土司们,还通知了王大人来达格尔寺,所以……” 南杰彭措闻言笑道:“理解,理解!”
年轻的瓦寺土司桑日朗接到各方土司带兵正向他边境集结,他立即召集各头人于官寨的点兵台前。他的官寨座落在高高的山脊之上,山下是滚滚的岷江河,周围是高山峻岭。他望向远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高山上吹过来的风,吹动着他单薄的藏衣,纷纷飘扬如同舞步。他手捏佛珠,迎风而立,确有一方霸主的气概! 想到阿爸失踪两年却又不知他是否还在世上,无奈在母亲的要求下暂带土司位置,对外宣称其阿爸体弱多病不理事务。这两年来,他将过去欺凌他的邻居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想不到这些土司竟然联合起来,还伙同更远的土司一同攻向他。在这危急关头,他怎能示弱,如果不狠狠的回击这些侵犯者,那我瓦寺还有立足之地吗? 三十六寨羌民和周边几个藏寨的头人们接到瓦寺土司发出的战争烽烟,放下手中的活,立马召集兵马开赴边境。除了几个大头人要来涂禹山见主子,其他的头人将由土司派的大头领指挥迎战来犯者。 索日朗望了望立在台前的六大头人,沉声道:“各位头人,此次形势不妙之极,与我们有边境之争的六大土司连同草原上的拉雪巴土司分两路进攻我边关,虽还没开战但我瓦寺危矣!”
三十六寨最大的大头人南吉思巴道:“今次这么多土司不分青红皂白犯我边境,而他们到达边境却只是安营扎寨并没攻寨,想必有什么事要问少爷,看情形如果少爷的回答不能令他们满意,定会引起战争。”
桑日朗怒道:“这些土司们就是看不惯这二年我瓦寺强大起来,每每与他们单独交手都是他们大败,现在联合起来想给我点颜色看看。他们都犯到我家门口了,难道我还不反击,任人欺凌!”
南吉思巴苦笑道:“现在我们能调动到两处边境的兵员才各一万,就算远的头人陆续赶赴也不过两处边境各二万,再利用边境上的迷宫羌碉坚守还是可以,但退敌却嫌不足。我看还是请老爷出来出持大局吧。”
索日朗冷冷地盯着南吉思巴,道:“我已担任土司两年,要是连这点危机都处理不好,还有何脸见我阿爸!南吉思巴头人休得多言,既然没有多的兵力,我们唯有坚守等待时机。我立即起身,前往桃坪边境,看看我的两位叔叔为什么大老远兴师问罪来了,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他是叔叔我也要棒头一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众头人纷纷拔出兵器,喇嘛们更是把号角吹了起来,发出震耳的号声。“瓦寺必胜!少爷必胜!”
的呼叫先于六大头人开始,接着波及整个官寨,跟着一山连一山的喊叫声潮水般起伏澎湃。
索日朗带领守卫官寨的一千卫兵,浩浩荡荡往桃坪方向开去,沿途不时有头人带队加入,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