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使了个眼色，那群伙计冲上去，看着是在推搡妇人交银子，实际上是在撕衣裳，妇人本来在里面就狼狈出来，这会儿衣裳几乎被撕成了片，勉强遮体。围观人太多，掌柜的也不能明目张胆做得太过，逼他们交银子，实际上更是想要那手串。桑洛洛扫到一眼，应该是一串小叶紫檀，看那色泽，是极品，一般人不会拥有这东西，这掌柜的是看上了人家的东西起了贼心，特意找了这么个借口。她看了半日，终于想起这两人是谁了，难怪觉得眼熟。有一次被传送，她救过他们，后来他们奉命来“试探”她，容恪的人，莫离和黄崇。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这副狼狈模样？正想着，莫离的怒吼声传入耳朵里来，“畜牲，你扒老娘衣裳，老娘跟你拼了！”
“一个带着个爹的老寡妇，你这衣服扒和不扒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还会在乎清白吗？”
那群伙计笑哈哈的。黄崇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扒手上的手串，“你要我给你就是了，放开她！”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
掌柜的得意的把手伸过去。“当街侮辱女人，强取豪夺，这位掌柜，你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猛然一道声音传进来，声音年轻，声线凌厉微冷，众人寻声看去。人群中一个少女婷婷而立，她身着翠绿色的烟纱碧霞罗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迤逦曳地的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浅绿色薄烟披帛，随云髻上斜插一支碧玉步摇，站在光影里，倾国的姿容恍若刚刚幻化人形的海棠花仙子。她的身旁站着三个侍女，警惕的盯着那掌柜的，侍女都是姿容不俗，一看便知道那少女是非富即贵的身份。掌柜的跟人打交道多，别的看不出来，看人这方面眼睛绝对没问题，当即便换上一张大大的笑脸，“小姐，您看错了，事实上是这两人碰了我的料子死皮赖脸不赔银子，我见他们衣着破烂，想来也是生活窘迫，也不要求他们赔多少，把手上那串珠子给我就算了事，这两人不仅不赔银子，一串破珠子也不给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也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是不是？总不能因为他没银子，碰了我的东西就算了吧？”
桑洛洛的脑袋突然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很多东西。她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时，脑袋里突然就多了些知识。迎春把自己的外裳脱了披在莫离的身上，桑洛洛才开口：“你要她赔你多少银子？”
红袖阁的掌柜伸出一个手指。“十两银子？”
掌柜怪笑了两声，“是一百两，小姐，市面上哪有十两银子能买到的月光锦？”
“市面上没有十两银子的月光锦，但也绝不会贵到一百两银子一拃——就算他们真的碰了你的布，最多也就碰了一拃吧？”
那掌柜讪讪笑了一声，很快又找到说辞了：“那是客人专门定的，少一点都不行，赔一百两还是少的呢！”
“哪个客人，你找出来对峙。”
桑洛洛冷声道。“客人……客人是要保密的，怎么能随便对外面说？”
“行，就算你客人真的定了，那你又拿什么证明你的月光锦真的被他们碰过？”
“我这几个伙计都可以作证！”
“他们都是你的人，而且……”桑洛洛冷冷一笑，“你先前说了，‘那你也可以找你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句话便能证明是你教唆你的伙计诬陷他们父女二人，你的指证不成立。”
桑洛洛在他开口之前，又补充道：“别想抵赖，这里所有人都听到你说的。”
掌柜的张张嘴，哼了一声，“那是我随口说的。我这些伙计都是跟在客人后面照顾客人的，自然熟悉客人在铺子里做了什么，他们做人证，并没有哪里不妥。”
“那你的布料上标明了有客人预订，外人不能用手碰了吗？”
桑洛洛没跟他继续扯这个问题，转而从别的切口入。掌柜不知她的意图，说：“布料都是放在那里的，谁还会去写个牌子放着不成？”
“那这就是你的问题，就算他们把那匹布料摸秃噜皮了也是你的问题，你找不着他们的麻烦。”
桑洛洛道。掌柜的冷脸了，一双横着长直溜溜的眼睛在桑洛洛身上扫了一圈，“小姐，你这样就不对了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碰了我的东西就该赔银子，今日你就是说破了天他也得赔！”
这掌柜在这条街横着走惯了的，也有点脾气，就算看菜下碟，在桑洛洛的连翻拆台下他也忍不住了，冷眼的看着她。旁边有人劝道：“铁牛，算了吧，这位小姐说得对，是你自己没有写清楚，人家哪里知道你那是不能碰的，自己摆出来的东西不就是给人看的嘛？”
“你懂个屁！”
张铁牛横着眉毛怒吼，“今日不赔我损失，别想脱了我的手！”
“让开让开！”
张铁牛话音才刚刚落下，便见一队官兵扒开人群闯进来，“是谁在这里当街扒女人的衣裳毁人清白？我看看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
京兆府尹带着人走进来，一看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手往张铁牛身上一指，“就是你吧？”
“大人明鉴，是这父女两人毁坏我铺子里的料子，不赔银子也不赔东西，小民只是让他们赔小民的损失，并没有侮辱那妇人！”
张铁牛一见官府的人，马上就怂了。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流，他们最怕惹上官府的人了。“毁坏的布料在哪里，拿来看看？”
京兆府尹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往人群中扫了一圈，看到方才去报案的夏婵站在了那姿容耀眼的少女身边，心里便有数了。报案的那丫鬟拿出了丞相府的腰牌。迎龙节那晚上他也在白玉街维持秩序，知道丞相嫡女大蜕变的事。所以，这报案的人，就是丞相心尖尖上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