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宽看向甄氏,问道:“师妹觉得呢?”
甄氏声音温温柔柔的,“意思就是,我什么都要听弟媳妇的,没有任何权利?”
“只是让你先跟着她学一段时间,待你熟悉府中事务了,便将管家权给你。”
“权利没有给到我手里之前,一切都是虚的,说什么跟着一起学,实际上就是空口无凭,甚至我还要听弟媳妇指挥。那我还要这个管家权干什么,好好做这府中的大夫人,有吃有喝还不用受人刁难。”
争锋相对的话,甄氏声音依旧温柔,好像讨论的是琴棋书画。李美红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她声音尖锐的问甄氏:“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还会刁难你不成?”
甄氏看着她微微笑,意思是这还不明显吗?“大嫂熟读史书律法,应当知道随意污蔑人也是犯法的吧?”
老太爷急忙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甄氏没说话,但是倒是贺成宽开口了:“这种叫做有根据的污蔑,不算犯法。有根据的污蔑和没有根据的污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处理方式不同,首先没有根据的污蔑是.......”贺成宽一通解释说明。甄氏顺便还提了一嘴自己以前没有月银吃不上饭的事情。贺成宽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顿了顿,眼中肉眼可见的浮起了气愤。他现在不仅引经据典还层层剖析,不仅甄氏没有污蔑李美红,反而成了李美红苛待苛待妯娌没心没肺是个万恶的小人,应该人人得而诛之。李美红气得眼睛都翻白了。老太爷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扭转了,再怎么不想把管家权交给甄氏他也必须要交,遇到这么蠢的管家妇,简直让人无力回天。而且,如今的李美红让他很失望,这样的人管家,这个家迟早得散。老太爷道:“老二媳妇确实不适合独自一人管家,以后,老大媳妇也跟着一起管家,你们两人有事都商量着来,可千万不要像以前什么都自己决断,搞得乌烟瘴气,让人都追到府上来说了。”
他暗搓搓的指贺成宽,但又不敢大声说。贺成宽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浪费时间,他才懒得在这种事上跟他计较,只要师妹达成目的就行。甄氏问:“如此是一人分一半管家权吗?”
老太爷道:“凡事你们商量着,遇上下不了结论的事再来找我。”
哦,懂了,相当于是两人相互制衡,大事上的决策权在老太爷那里。老奸巨猾的老头子,如此一来,倒是对他有利了。甄氏笑了笑,没有人能一口气吃成胖子,能拿到部分管家权就已经不错了,她没指望老太爷有多大气。“好。”
甄氏答应了。李美红见老太爷一点也不偏袒自己,本来就哇凉哇凉的心这下子是彻底冰了。她看向甄氏。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年前那个柔柔弱弱可以随意欺凌、给她吃剩饭剩菜她也不会吭声的了。她变了,她不会再默默无闻了,她有野心甚至有手段了,贺成宽就是她叫来的,但是她有本事把自己摘开,让贺成宽即便是为她说话为她谋取权利,别人都找不到她的一点把柄。李美红甚至怀疑今早在门口的事情都是甄氏母女设的局,但是她们母女如今是没有说话的,不可能一起设这么个局来对付她。李美红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脑瓜子嗡嗡的响。甄氏的目标是管家权,她想把这管家的权利从自己手里抢过去,她想把属于自己的这一切都抢回去。一股凉意从脚底生出来,伴随着一起生出来的,还有一个恶毒的念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沉芳院的,一进门就叫秀儿把门关上,她拿出自己最值钱的一块玉佩塞到秀儿手里。秀儿吃了一惊:“夫人,这可是御赐之物,是先前赏给丞相大人的,世间难寻的血玉啊!能值好几座城池了。”
“不是这样值钱的东西,怎么买得了一条命?”
秀儿直觉不好:“夫人,您想做什么?”
“杀了甄氏。”
李美红语气很平静,是惊涛骇浪之后的平静,“城南有一家包子铺,老板娘她婆婆吃了她的包子三个月人便去了,官府怎么查也查不出来,你帮我去找到她,让她把方子给我,这块血玉就归她了。”
秀儿脚有点软。二夫人这是要杀人,要杀的还是嫡夫人,这……这要是被发现,她们这些下人首当其冲就是先死的。李美红看出来她的恐惧,淡淡道:“包子铺老板娘毒死她婆婆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你去找她,不要声张,自然不会有人知道咱们的计划。甄氏本来就有病,死了谁会怀疑?”
秀儿差点就脱口而出大小姐会怀疑啊,你当大小姐是傻子吗?但是看李美红的神色,她知道有些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了,这件事情她必须要去办,要想活命,就必须把事情办得隐秘。秀儿拿着血玉走了。李美红紧紧掐着手心,血丝都从皮肉里渗出来了,她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狠绝。……甄氏跟贺成宽走到门口,人来人往的,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道别。“此去经年,尘归尘土归土,师妹,往后好好活,别糟践自己了。”
临别,贺成宽看着她,眸光悠远。隔着初春的风,他好像看到多年前那个笑容明媚的太傅府娇小姐,恣意飞扬,是这京城中一道耀目的光。那样的姑娘,原本该嫁进高门大户,有一个与之匹配的郎君,相夫教子,夫妻恩爱和睦,过着平静而又安稳的一生。再怎样,也不可能会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她是在跟自己怄气,是心灰意冷,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吧。甄氏朝他浅浅一笑,迎着风,好像一朵枯萎的花重新绽放。“我会的,师兄放心吧。”
要不然她今日就不会写信求他这一朝了。贺成宽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再多言,只说了句往后若是有需要他相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