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面色铁青,但眼睛里其实是没有几分怒气的,这纸上写的什么他早就一清二楚,这些将领们会有些什么样的反应他早就知道,现在这副表情,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左相愣愣地接过纸张,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大喝起来:“这不是我写的!”
纸上白纸黑字,一条一条地列着,如何才能从军用银粮中克扣下东西,好用来中饱私囊。那每一条都是极隐蔽的法子,有些觉得想的不妥当,还涂涂改改,一看就是一个人绞尽脑汁的样子。一个将军冷笑道:“左相,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些武夫,粗人,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除了你这种浸淫朝政这么多年的人之外,还有谁有想得出呢?这些日子上阵打仗都是南宫瑾做他们的统帅,他们自然把南宫瑾和他们归在了一类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初南宫凌在天曜可是曾经代天曜皇帝处理过政事,被寄予厚望的皇位继承者。左相的眼睛猛地往南宫瑾望过去,死死地瞪着他,正要说话,南宫瑾平板无波地说道:“左相,这些兄弟们在战场上是都是用命在拼的,如此做法……”摇了摇头,南宫瑾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这副样子,却更坐实了左相的罪名,而左相到了口边的话,也硬生生被顶了回去。这些军人在战场上是拼了命的,南宫瑾也一样是拼了命的,他怎么会克扣军中的专用钱粮。“南宫瑾,你敢嫁祸给我?”
左相眼睛都红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睡过去的有些蹊跷,现在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必然是被南宫瑾暗算了。南宫瑾面上本来只是惋惜,听了这话面色猛地绷起来,可却只是抿着唇,并不说话。帐中的将军一时间对南宫凌更加敬佩了,左相都已经侮辱到了他的头上,可是他还能忍的住,没有恶语相加,再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南宫瑾一直对左相的忍让,人人都觉得南宫瑾当真是个胸怀宽大之人。一个将军冷喝道:“左相,东西是从你的帐子里查出来的,除了你自己,哪还有人进过你的帐子?”
左相一张脸涨的通红,他的帐子四周都是有卫兵的,也不乏他自己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南宫瑾是用什么方法进来,又对他做了什么手脚。这营帐是南宫瑾命人布置的,他自然有的是办法,可是这些事情左相却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因为死无对证。南宫瑾此时终于开口说了话,他微叹一声说道:“左相,你意图克扣军用,这是重罪,如果是平时,本王看在你为西凉操劳多年的份上,也许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可是现在不同往日,戎国人就在几十里外,左相如此做,已经不仅仅是贪渎,而是叛国,本王也是带兵的人,知道兵当如子,无论于公于私,本王都不能饶过你了。”
这句话若是放在先前说,只凭左相和其他将军们都是西凉人,这些将军们也要为左相说情,可是现在在说,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说话了。先是为了帮侄子立功抢下了任务,结果却害了三万西凉男儿,然后又被人看到睡得那般熟的样子,而最可恨的是,他睡的那么熟,居然是为了谋夺军饷,这样的人,如何还能容他?一众将军都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左相。“把他绑起来!”
南宫瑾喝道:“斩首示众。”
“南宫瑾,你别想冤枉我!”
左相大叫起来:“我要和你到女王面前去对质!”
直到此时,左相才知道他跟着南宫瑾来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虽然有心要节制南宫瑾,不能让他把整个西凉的大权都夺去,可是他却忘记了,在军队里,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南宫瑾的眼底浮现一丝极细微的嘲讽,从左相说要跟着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还要再放他活着回去。“你犯下如此大罪,就是到了女王面前,也一样是要斩首示众的。”
南宫瑾冷静平稳的说道:“我不过是代女王捉出你这个蛀虫罢了,砍下你的头之后,我自然会去女王跟前分说。”
左相还要大叫,南宫瑾一个眼色过去,早有亲兵堵了他人嘴,直接拖着走了。片刻后,一个亲兵捧着一个托盘上来,下跪说道:“将军,行刑已毕。”
血淋淋的人头放在托盘上,众将军瞥了一眼,心中都生出一丝异样,似是为了除去这诡异的感觉,一个将领问道:“将军,我们今日才到边疆就损失了三万人马,戎国大军又马上就要到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我们没有必要应对戎国军。”
南宫瑾说道。“这如何使得?”
“戎国军自有别人会应对。”
“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替邯国挡了戎国人很久了,邯国虽然亡了,但这土地总归是他们的家,他们总不能一点力气也不出。”
南宫瑾说的十分顺畅,他领兵出征,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与戎国人正面对上,戎国人出了名的野蛮强悍,他才有多少兵马,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损耗?“那我们去哪儿?”
“我们回皇都。”
众位将领都觉得愕然,面面相觑,只有费夜一早知道南宫瑾的计划,沉默地立在一边,面上却有些信服且景仰的神情。他的主子,总归是要成为这天下之主的。这般果决凌厉,才是他一贯的作风。“我们尚未出师,便先损失了三万人马,并非我西凉人不如戎国人,而是因为朝政安逸混乱,世家派系循私,内患不除,如何抵御外敌?”
南宫瑾扫过众将军,缓缓说道:“众将军都是心有大志的人,不过一个戎国而已,本王并不放在眼中,迟早都会那片草原上纵马奔驰,但在这之前,却要先清内患才行。众位将军不如先随本王清除内患,然后再挥兵天下,于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