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的南楚男丁就到了对岸,他一上岸,就立刻转身去帮助卫流,接应紧随他而来的其他人。其中不乏有人体力不支脱了手,多亏阮烟罗提前准备的安全措施,大多数都被身上的绳子拉住,缓过一口气来继续向前,只有几个人连身上的绳子也给冲断,没入水中不知生死。在这浩瀚的河水中,生命如此渺小,逝去的时候连个水花都激不起。而活着的人也无空关心,他们只知道向前,必须向前。阮烟罗看着这场渡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面上平平静静的,眼底的神色却很复杂。走到这里,就该是最后了吧。足足走了快三个时辰,所有人都差不多过了河,只有留下来负责组织的几个亲随和死士也在。“烟罗郡主,你也下水吧。”
秦川说道。阮烟罗的臂力不是很好,他跟在阮烟罗的身后,也能照应她一点。“你们先走吧。”
阮烟罗说道:“就要离开天曜了,我想再看看这里。”
秦川神情一黯,露出理解的神色。阮烟罗一路上帮了他们这么多,他现在已经不会再用叛国这种事情去想阮烟罗。脱开了这种想法,再听到阮烟罗方才说的那句话,他就忽然想起,说到底,阮烟罗也是天曜人,她的父母都曾为了这块土地而战,她自己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要离开,自然是舍不得的。“烟罗郡主,我等你吧。”
他说道。离开故土之前想告别,这是人之常情。“不用了,我想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
阮烟罗说道。秦川还是不放心,但看到阮烟罗的目光中没有一丝妥协的意味,他也只好放弃,说道:“那你快点过来,千万把安全绳系好。”
到了这种时候,他终于对阮烟罗表示出一些关心。阮烟罗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秦川不再说什么,带着剩下的几个人,一起下了水。卫流在对岸看到秦川等人下了水,阮烟罗却仍在岸上,猛的向前走了几步。一股惊慌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失去了,让他的心空的可怕。伸手拽住一根绳子,甚至想就这么再渡回河那边去,把阮烟罗紧紧拉在手中,亲自把她带到河这边来。可是如今两根绳子上都有人,这么急的河水中,不可能在河中间彼此交错而过,卫流拳头死死捏紧,红着眼睛,望着河那边的阮烟罗。阮烟罗身上还是进关城时的那身男装,不同于女装时的柔美,此时干净利落,一身英姿。她就站在河边,与卫流遥遥对望着。秦川等人是有武功在身的,比那些南楚男丁自然是要快,盏茶工夫就到了对岸。“烟罗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过来?”
卫流抓着秦川厉声问道。他眼底的惊慌那么明显,把秦川都吓住了。“烟……烟罗郡主说,她想再看看故土。”
秦川结巴着回道,也转头去看阮烟罗。胡说八道!烟罗这样的女子,比男儿还要干脆爽利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这么明显的借口,秦川竟然没有听出来?秦川他们是最后渡河的人,他们过来之后,绳子上就空了,一个人也没有。卫流伸手就抓住其中一根绳桥,他要过去,要过去亲手把阮烟罗带过来!然而手刚碰到绳桥,原本紧绷的绳子忽然一软,掉落到了河水中。卫流望向对岸,刚好看到阮烟罗手中亮光一闪,那是匕首的反光,她割断了这根绳桥。“阿流,别过来了。”
隔着汹涌咆哮的界河,阮烟罗大声叫道。卫流只当听不到,伸手又去够另一根绳桥。“阿流,你要是碰了,我现在就割断它!你想让我现在就割断它,还是先和我说说话?”
卫流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他抬起头,惨白着脸望着阮烟罗。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竟有几分凄惶。过了河的南楚众人全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一路过来,多亏了阮烟罗,他们才能走的这么顺利,现在能够平安渡过界河,进入南楚国境,也全都是阮烟罗的功劳。他们早就忘记阮烟罗其实是天曜的郡主,都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他们以为阮烟罗会和他们一起回南楚,会嫁给卫流为妻,可是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阮烟罗为什么不过河,还要切断绳桥?“烟罗,我知道你在怪我。”
卫流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情绪,声音很平静,可是眼神却是那么悲凉。“我不怪你!”
阮烟罗叫道:“阿流,我真的不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卫流上前一步,走到河水里,紧紧盯着阮烟罗说道:“烟罗,过河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如果你不满意,无论怎么怪我,罚我,我都无怨言!”
阮烟罗咬了咬唇,这样的卫流很陌生,却让她心疼。卫流应该是清雅的,平和的,几时曾流露过这么激动的情绪?这个男子对她,真的不是没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