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虽然仓促,但以南宫柔的地位,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一时间宫中人仰马翻,众人慌忙去准备大婚要用的东西,这其中事务繁杂,有些需要皇帝亲自过目。皇帝也想给这小女儿一个盛大的婚礼,因此和南宫柔说了几句话,又敲打了几句御医,也就匆匆离开。离开之前,皇帝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阮烟罗。这样镇定,从容,永远都拿得定主意,胸有成竹的样子,与当年的红颜,何其相似?眼睛里幽暗一片,涌动着复杂多变的情绪。皇帝离开之后,南宫柔把所有人都谴出去,只留下柯敬之阮烟罗和南宫敏。“烟罗姐姐,你竟然……竟然真的……”南宫柔激动之下,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她前一秒才因为柯敬之离开而绝望心碎,可是一觉醒来,柯敬之竟然就在身边,甚至父皇还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虽然之前她之所以病情加重都是因为阮烟罗说的话,但南宫柔从来都不笨,她知道能有现在这个局面,一定是阮烟罗在她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甚至她的昏迷本身,都有可能是阮烟罗计划好的。若不是病到这种地步,父皇又怎么会妥协把她嫁给柯敬之?大喜大悲,以她这么柔弱的身体,没有再次晕过去,真是难得。柯敬之说道:“烟罗郡主,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意,柯某记在心里。”
阮烟罗笑意满满的,说道:“柯将军不必在意,我说过不会因这件事向你提任何要求。”
“烟罗郡主不提要求是烟罗郡主的坦荡,但柯某却不能不记在心里。”
柯敬之认真说道。阮烟罗知道如柯敬之这种性子的人大多执拗,也不再争,只微笑而已。停了一下又问道:“柯将军打算在哪里举行婚礼?”
柯敬之略一想便说道:“柯某打算在四方馆迎娶公主,此次时间仓促难免简陋,可等到了邯国,柯某一定会给公主一个盛大的婚仪。”
其实如果按照皇帝的想法,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在宫中成亲的,但那样一来就不是柯敬之娶南宫柔,而是入赘,柯敬之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四方馆是在宫外,这也就意味着,卫流可以借此出宫。阮烟罗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笑眯眯说道:“那我就等着明天喝柯将军的喜酒了,我也着实累了,先回去休息。”
“我送你!”
阮烟罗正准备出去,南宫敏却忽然说道,而且不等阮烟罗拒绝,就直接挽着她的手臂走了出去。阮烟罗几乎是半强迫的被她拉到一边的房间里,然后呯一声关上了门。南宫敏想做什么?阮烟罗脸色下沉,难道想用这件事情要胁她?只要南宫敏跟皇帝说了整件事情都是她在搞鬼,皇帝必定不会轻饶她,连阮府都逃不了。虽然不至于死,可是活罪也不是好受的。她之前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因为觉得南宫敏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南宫敏此时的举动却让她不得不起戒心。然而立刻阮烟罗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门一关,南宫敏便立刻说道:“阮烟罗,帮我一个忙……”坐在回阮府的马车上,阮烟罗眉尖一直紧皱在一起。她帮南宫柔是心甘情愿,可是却没想过因此又惹了一桩麻烦在身上。方才南宫敏把门关上,提出了一个让她根本想不到的要求:南宫敏想见刘伶。天曜皇帝最好面子,对子女管教颇严,尤其是女儿,长年居住深宫,绝不许有私相授受的事情发生。南宫敏与刘伶私会这么长时间而不被发现,几乎可以说是全凭运气。南宫敏这么多年来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仓促之下说要出去见刘伶,怎么可能做得到?阮烟罗帮南宫柔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而且南宫柔曾经数次帮她。但和南宫敏之间,就没什么谈得上的交情了。她虽然出手了一次,但又不是月老,不会什么人的红线都乱牵,而且此时正值她与卫流离京的紧要关头,她也不想多生事端,因此想都不想就打算拒绝。可是还没等她说出口,南宫敏竟扑通一声,在她的面前跪下。想到当时的情景,阮烟罗头痛的揉了揉额头。南宫敏向来刚强自负,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只怕谁也想不到,除了皇帝之外,她竟然会跪在谁的面前。阮烟罗连忙要拉她起来,南宫敏却无论如何也不起,一字一顿,说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原来她的婚事拖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再也无法拖下去的程度。从金阁寺回来之后,太后亲自为自家侄孙梅安仁向皇帝提亲,皇帝允了,只等寿宴之后,挑个日子就要为她和梅安仁完婚。南宫敏含着眼泪对她说:“阮烟罗,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在大婚之前,再见阿伶一面。我知道我对你不怎么样,你也没有帮我的理由,但你就算是可怜我也没关系,我只求你让我和阿伶再见一面。别说你做不到,天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也必然是你。”
南宫柔和柯敬之的事情她从头看到尾,阮烟罗的思虑,手段,胆量,在让她感到震撼的同时,也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个女子是异类中的异类,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她敢做,别人做不成的事情,她能做成。就连慈云大师那样的人,也甘心帮着她来骗皇帝。南宫敏知道,只要阮烟罗愿意,必然能达成她的希望,她此生没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只有这一份情,是她魂梦所牵,永难忘怀。所以她才不管不顾,甚至跪下来求阮烟罗。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拒绝就是为自己拉仇恨了。阮烟罗虽然不怕和人结仇,可也没必要结这种不明不白的仇,而且从内心里,她对南宫敏对感情的勇敢和执着是既欣赏又同情的。所以她心软了,心软的后果,就是在这多事之秋,又为自己揽了件事情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