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内,青年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趴伏在少女膝头,锋利眉眼褪去凶戾,温顺地收起所有锋芒。 苏君欣垂眸看着他,忽然哑然。 她一时间未能想明白秦佑这突然的情绪转变是因何而来,而自己心头下意识涌起的怜惜却替理智做出了决定。 少女试探着抬起手,细白手指搭在他的头顶,安抚一般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发丝。 秦佑微怔,睁开眼,缓缓抬头迎上她的视线。 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眼眸中。 漆黑瞳孔清澈得仿佛一眼便能看破,不管是内还是里,分分明明,都是满满的温柔。 他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虔诚落下一吻。 “这个位置会永远属于我,对吗?”
他轻声询问。 她想了想,旋即摇头。 苏君欣在他惊异的目光中站起,同时也拉着他起身。 两人身高有近二十厘米的差距,这样的近距离,她只能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握着他宽大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口,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噗通—噗通—” 她的声音和心跳声一般带着安定的力量。 “别低估自己,秦佑。”
少女那双璀璨如星河般夺目的双眼注视着他,笑意染上脸颊,“你在这里。”
* 秦佑要是有尾巴,估计这一整天都不得安宁。 * 在苏君欣家里粘着她腻歪了一整天,傍晚蹭了顿她亲手做的晚餐,怀着满心欢喜回到家中时,却见苏听白正以一副审问姿态坐在客厅里。 她单手端着杯红茶,脸庞在袅袅热雾中显得有些朦胧。 听见声音,浓密长睫掀起,眼风随意地扫过来。 秦佑当即便摆正脸色,问了句安,随即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她的询问。 苏听白放下茶杯,拎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抿了下唇角。 开口,语气淡然,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情况,“我今天去看了场赛马,赛场中有一匹十分年轻就已经夺过冠军的马,它年轻气盛,一开始便要跑在其他马匹前头,但那是场长距离比赛,所以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秦佑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她明说的是马,暗指的却是他。 身为人母,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捧在手心中呵护的女儿和刚刚确定关系的男友发展得太快。 对于这样“威胁”的话语,他倒并不会太放在心上,但准岳母的话不得不听,于是恭敬地答:“它最后输了。”
意料之外地,苏听白笑着摇了摇头。 “它比它的对手都更加有实力,最后当然是赢了。”
秦佑怔住,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 她站起身,抚了抚衣摆边根本不存在的皱褶,缓声道:“它的确再次夺得冠军奖杯,但为了赢这场比赛已经拼尽全力,无意中便将自己的所有优点弱点暴露在看客眼中,而之后紧接着还有更大的挑战,它又该怎么办呢?”
秦佑沉默片刻,飘飘荡荡一整天的心因为这番话落回了实处。 自己的确在苏君欣这第一关中夺得先机,可在这个世界,未知的变数太多,很多事情的变化就连真正操控全局的苏君欣也无法预料到。 他的确不该如此容易得意忘形,将情绪外露。 抬起眸,看着她的背影,他扬声道:“优点与弱点并非单面,有时弱点也能转化为取胜关窍,我相信那匹冠军马,一定有自己的思量。”
苏听白脚步微顿,满意地翘了翘唇角,并未再说话,款步离去。 * 而另一头,苏君欣也联系上了李维泽。 将新的商业计划详细告知后,他倒是没有异议地应了下来。 为了减轻众人的负担,苏君欣今天已经找好口风严的工厂,将玫瑰纯露的制造工序外包给他们。 但不管是采集还是制作都可以请人,只有原料不行。 几人里就李维泽一人拥有改变植物特性的能力,所有的原材料也只能靠他一人才能得来,更不用说现在还增加了变异植物这一项,比之大批量生产玫瑰花来说更为困难,任务量不可谓不繁重。 明明都是团队的一员,偏偏他出钱还出力,身为领导人的苏君欣觉得挺不好意思,提出要给他额外酬劳,却被他拒绝,转而换成了另一个条件——希望大家能够一起出去玩一次。 于是在这周的周末,除了去省教育厅出差的姜如是以外,其余五人,连带一位“家属”余周周,全都准时集合在南城最著名的跃溪山山脚下。 跃溪山是南城第二高峰,也是华国最适宜露营的十大山峰之一。其视野开阔,地势平坦,晚上看日落,早上看日出,幸运的话,还可以欣赏到南城难得一见的云海奇观。 跃溪山顶年平均气温比南城市区低13°C左右,适宜5月至10月前往,而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所以除了六人之外,并没有其他游客来露营。 上午八点,天光已大亮,正是周末睡懒觉的时间,张子昂昨晚通宵打游戏上分,今早被强制拉过来露营,困得直打哈欠,眼皮都睁不开,“我说,咱们为什么非要现在爬山啊,有什么目的吗?”
苏君欣从后备箱里拿出露营专用的背包分给几人,闻言回道:“我们几人第一次合作,之前都是在安全区里练习,这次组织出来团建,难道不好吗?”
李维泽跟在她后头道:“是我要求的。”
张子昂有些诧异:“你要求我们来爬山露营的?”
他颔首,看了眼苏君欣,“和她的理由一样。”
张子昂困惑地摸摸后脑勺,嘀咕了几句什么,没说话了。 余周周今天倒是格外兴奋,她一如既往地穿得十分花哨,见张子昂犯困,说一句也得不到几句回复,便转而拉着苏君欣叽叽喳喳,这会儿也帮着她分发登山装备。 一边发一边不忘八卦,视线在苏君欣和秦佑之间转来转去,嘿嘿一笑,凑过来用手肘顶了顶苏君欣的腰,若有所指地道:“哎,君欣,你和秦佑......” 苏君欣好笑地瞥她一眼,回了四个字:“明知故问。”
“真的在一起了啊!”
余周周登时高兴得低呼一声,“我果然猜对了!yes!”
“猜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哎对了,你俩啥时候正式在一起的啊,亲亲了吗,他主动还是你主动,是啵啵还是舌吻?”
她越凑越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姨母笑。 苏君欣动作顿住,扭头和她对视,轻挑眉梢,“真想知道?”
“嗯嗯嗯!!!”
余周周用力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行啊。”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兴奋,便又听苏君欣道:“想知道也可以,但我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这样,咱俩一换一,你回答一个,我就回答一个。”
余周周有点懵地眨眨眼睛,“哈?”
“你和张子昂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亲亲了吗,他主动还是你主动,是啵啵还是舌吻?”
她笑着将余周周丢来的问题一一抛了回去,还颇为兴味地翘起嘴角,看着她,“嗯?”
余周周没料到她会来这招,脸颊瞬间涨红,支支吾吾半天了才憋出一句:“......你不讲武德!”
然后冲她做了个鬼脸,赶紧抱着登山包跑回了张子昂身边。 秦佑做着手头的事,心思却放了一半在苏君欣身上,自然没错过这边的情形,见余周周走开后便上前,往苏君欣的背包里多塞了一包牛肉干。 “我也好奇,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
他问。 苏君欣仔细想了想,这时才突然发现两人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告白,就连一起都是暧昧被点破后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第一次谈恋爱的女首领有些茫然,转头反问提问者:“你觉得呢?”
秦佑笑着看她,显然早有准备,“既然不记得,那就从今天开始,怎么样?”
“今天?”
他故弄玄虚地眨眨眼,在她耳边低语:“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苏君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秦佑他......又想搞什么花样? * 很快众人都准备好,苏君欣一声令下,六人开始往上爬。 跃溪山很高,但不陡峭,有专门为登山客修的路,林间还不时窜过只野兔野鼠,倒也并不无聊。 说说笑笑间一上午很快过去,六人也终于爬到了快半山腰的位置。 找了个没人的小亭子休息,顺便吃午饭。 大多数人准备的都是面包水果这种好存放又顶饿的食物,只有余周周一人特意带了自热火锅和一次性折叠碗,煮好后便招呼大家一起来吃,热气腾腾的倒是格外热闹。 苏君欣往人群中打眼一扫,突然发现少了个人,“等等,喻曜呢?”
张子昂囫囵咽下一片鸡肉,道:“他说他去找厕所了。”
“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嗯......”他回想了会,旋即脸色一变,“好像已经有十来分钟了!”
自从跃溪山成为露营胜地后,为方便游客,山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建有公共厕所和休息区。可现在游客稀少,这里的小路岔路又多,喻曜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想到此,苏君欣赶紧掏出手机给喻曜拨去电话。 对面传来几声嘟嘟的忙音,随后是熟悉的机械女音:“抱歉,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这边,听到这声音后面面相觑,张子昂更是懊悔不已:“都怪我,早知道我就陪着他一起去了!”
苏君欣收好手机,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很快镇定下来,道:“现在先别说这些,大家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分头去找人!”
现在情况特殊,五人不方便分开,张子昂和余周周一起,李维泽自然便被分到了苏君欣和秦佑这组。 三人沿着一条被游客踏出来的小路前进,沿途不断呼喊喻曜的名字,却迟迟未得到回应。 苏君欣心中更是确信他恐怕真是遭遇不测,面上表情愈发阴沉。 李维泽在这时走了过来,眉头拧着,小声对她道:“抱歉,如果不是我要求大家一起出来玩,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看着他一脸内疚的模样,苏君欣稍稍放缓了语气,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千万别自责,再说了,喻曜那么聪明的孩子,连我都能算计,说不定只是暂时无法和我们联系——” 然而她这话音才刚落,李维泽便突然抬起了脑袋,像是发现什么惊喜般瞪大眼睛,打断道:“等等!我能知道他在哪?”
苏君欣不明所以:“你有办法?”
他摊开双手,掌心中很快升起一团莹绿色的光,“我可以利用植物来探知信息,虽然还没有真正实践过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和范围,但我可以试一试!”
苏君欣闻言也是一喜,催促着他赶快寻人。 李维泽颔首,跨过小路走到灌木丛中,单膝跪在地上,将双手掌心贴于地面。 合眼,凝神,磅礴的异能很快便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中涌出。 明明没有风,四周的植物却都不约而同开始轻微地颤动。 包围着他的皆是层层叠叠的树木,而每一片绿叶都将成为他的眼睛。 苏君欣看着脚边一株蒲公英的种子都被震得往下飘,忍不住小声感叹:“居然真的有用。”
秦佑从他俩开始交谈起就沉默着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时下意识蹙了蹙眉头,看向李维泽的目光越发冰冷。 不多时,李维泽便睁开了眼睛,四周也再次恢复平静。 “怎么样,找到了吗?”
他点头,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他的气息。”
三人于是加快脚步往他所指的方向赶去。 李维泽偶尔停下来确认方向,三人在愈发茂密的树林中艰难穿行了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 而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苏君欣忍不住一脸黑线地扶额。 便见喻曜正被一个巨大的网兜罩着吊在一棵树下,他的手机和钱包都落在地面,屏幕还在闪着光。 见到三人,他窘迫地红了脸。 “咳,那个,我腿麻了,谁能放我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