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样的大好日子,陆家人皆是喜笑颜开,其他宾客也是脸上堆笑,奉承讨好,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惟独今日的主角翊王,却神情凝重,眸色冷冽,不见喜色。直到看到人群中的某道身影时,他的神情才有松动变化。陆晚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隔着人群,她以为他不会看到她,可是一抬眼,就对上了他的目光。男人眸光深沉,似含着千言万语,陆晚心里一酸,正要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可下一息,却见他抬起手腕,露出袖袍下那条她亲手为他做的手绳。原来,他竟找到了?!在荣昌伯府的那场争吵变故后,陆晚本欲在长亭来寻她时,将手绳的事托长亭转告诉他。可后面她想,这条手绳,就是她藏起来的对他的心意,永远不要被他知道才好……却没想到,他竟找到了它,还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戴在手上……一时间,陆晚心里酸甜交错,五味杂陈。眼眶直发酸,堪堪要掉下泪来,她连忙转过头去,免得被人看见。那边,礼官见吉时将至,正要按着章程,开始下聘的礼仪流程,李翊突然开口问长亭:“聘礼进府了吗?”
长亭看了眼端坐上首的大长公主与叶氏诸人,道:“也是不巧,长街上两辆马车相撞,堵在路中间,两边过往的车辆都堆积起来,将咱们府上的聘礼队伍给堵住了。属下已让巡防营的营卫加紧疏通街道,想必聘礼很快就会送过来了。”
李翊颇是不满的瞪了长亭一眼,对大长公主道:“姑祖母,聘礼未至,不足诚意,还是等聘礼进府后再行下聘礼吧。”
这本就是规矩,大长公主自是不会说什么,让人备下茶水,请翊王暂且先到一旁坐着歇息,另一边已让陆承裕带着陆府的护院,也赶到长街去帮忙。叶氏万万没想到,今日下聘礼尚未开始,就不顺起来,心里满是担心与不安,偏又催不得,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放,只得回头狠狠剜了一眼陆晚。——定是她这个不祥人招惹来的麻烦,真是不该让她出来!李翊反倒一点都不急,坐下喝茶,同大长公主闲聊着,眸光不时地看向门外。陆晚瞧着他的形容,隐隐觉得,他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似的……另一边,青黛院。陆佑宁穿戴一新,看看时辰,正准备往前厅去,丫鬟来报,贾策来了。“阿策,你怎么来了?”
见到贾策,陆佑宁很是开心,但看到他,不自禁的想起前太子来,心里不免酸楚。“我来给你道喜啊。”
贾策温然一笑,从身上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陆佑宁依言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只白玉玛瑙玉兔,通体白玉雕成的身子,配上红玛瑙做的眼睛,栩栩如生。陆佑宁一看到这只玉兔,眼睛就红了。这只玉兔,却是她十岁生辰那年,前太子李照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后面因不小心掉了其中一颗眼睛上的红玛瑙,陆佑宁就托李照替她修补好,可后面没多久,李照就得急病去世了,这只玉兔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这兔子怎么在你这里?”
陆佑宁红着眼睛,惊喜的问贾策。“当年你托殿下替你修补兔子,殿下哪里有时间,就托我去找玉匠,可后面不等它修补好,殿下就出事了,我也去了登州,所以就将它落在玉匠那里。”
“这次回来,我想起此事,就寻了过去,没想到那玉匠一直还帮我收着,我就借花献佛,将它当成你订亲的贺礼了!”
“原来如此……”爱物失而复得,陆佑宁拿在手里摸了又摸。睹物思人,陆佑宁终是没忍住,掉下泪来。“阿策,你说,如果让太子哥哥知道我今日要与翊王定亲,他会不会……怪我?”
贾策漆黑的眸子里涌起一丝不明的情绪,淡笑道:“殿下他最是宽宏,他也知道你的身不由己,岂会怪你?只是——”他定定的看着她:“佑宁,你从小到大,都是随心而活,别人勉强不了你,那为何在婚姻大事上,你却屈服了?”
陆佑宁吸吸鼻子难过道:“那是因为,自太子哥哥走后,大家都在看我的笑话,其他人也不敢向我提亲,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嫁的……”贾策听了,神情间一片怜惜,正要开口,丫鬟在外面催,夫人让她赶紧到前厅去。“不说了,我要过去了。”
陆佑宁放下玉兔,贾策却道:“你既然心里惦记着殿下,不如带着这只玉兔在身上,就当是太子陪在你身边……”陆佑宁听后,想了一下,复又拿起那玉兔,对贾策感激道:“阿策,谢谢你。”
贾策想像儿时那般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但看着她满头的珠钗,终只是朝她笑了笑,道:“傻丫头,殿下不在,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贾策陪陆佑宁一同来到前厅,他们堪堪一到,就见一辆宫车在镇国公府大门口停下,晋帝身边的高公公从马车上来,提着袍角,迈着小碎步往里面跑。“大长公主、殿下,下聘礼尚未开始吧?”
高公公跑得气喘吁吁,颇是失仪。他此时来,定是代表皇上来的,大长公主领着众人起身,朝他恭敬问道:“不知高公公此时来,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
高公公尴尬笑了笑,道:“正是,皇上急召大长公主、殿下与陆三姑娘进宫……”“什么,这个时候进宫?”
叶氏没忍住,脱口问了出来。这马上就要下聘定亲了,皇上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召见?那下聘礼怎么办?大长公主隐隐察觉到事态不对,接着叶氏的话问高公公:“是啊,公公你瞧,这马上就到吉时了,此时进宫,不就将两个孩子的事耽搁了么?”
高公公叹息一声,无奈道:“事出紧急,还请大长公主见谅。皇上说了,今日的下聘礼,暂时取消了!”
此言一出,宾客一众哗然,叶氏差点当场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