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开始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心里却总是隐隐觉得,似乎他与她之间的纠缠已经很久了。久到已经缠入骨髓,所以他才会因她的一举一动而情绪波动。可是明明他对她的记忆并不多。回想初见她的那一刻,也是在夜色之下,她素衣踏月而来,眉目清华,婉约如仙。他看到她,心里便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带她走,于是他顺从了自己的意愿,一直带着她回到了屠龙阁。而后,他便感觉他心里时常牵念着她,似乎她很容易惹他生气,也很容易使他愉悦。但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让千城诀如今困惑的。他很讨厌这种被人影响的感觉,但是又无法对她下手,这样矛盾的冲击,让他这一晚上都守在凤琉裳的窗外,不休不眠。天色渐亮,他突然听到窗内凤琉裳长长叹息了一声,他心内莫名一紧,欲要不理,但是动作却不受自己控制。凤琉裳看着扔在桌上的十几张方子,正郁闷之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她一回头,便见眼前玄影一闪,千城诀居然破窗而入,站在了她的面前。“你干什么?”
千城诀看桌上地上扔了很多的纸团子,他想要解释,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他听到她叹息便冲了进来,没想到她这里根本没有事情发生。他捡起一枚纸团打开,看了看,皱眉问:“你一整晚没睡都在写药方?”
凤琉裳点了点头,心里却郁闷之极,她写了一个晚上,却没有写出让自己满意的。看着少女眼下微微泛青,脸色也有点苍白,千城诀觉得自己心下蓦然一软,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他声音也变得比平时温和了许多。“用不着这么着急,你可以慢慢研制凝魂丹。”
一夜的劳累,在千城诀温润的目光和柔软的语气下烟消云散,凤琉裳忍不住鼻子发酸,千城诀分明还是记得他们之间感情的,只是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是元殷侯,他只能是千城诀!所以她一定要救他,让他变回自己。见凤琉裳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目光潋滟流转,蕴含着一种让自己看不太明白的情绪,千城诀突然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触指细腻,他忍不住轻轻的揉捏了一下。“阁主,属下有事回禀!”
两人正享受着彼此间那种古怪又让人愉悦的感觉的时候,却被人破坏了。千城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凤琉裳却是有些尴尬,因为窗外站的人是景山。“阁主?”
景山见千城诀不理他,又试探的叫了一声。千城诀眸色一凝,凤琉裳却急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若是这个时候冲景山发火,那把她置于何地?千城诀微哼了一声,他脸上那难得的温润气息已经不见,此时又换上了平常的冰山神色。他转身直接掠出窗子,看也不看景山,便走向自己的房间。景山怔了一下,千城诀身子越过他的那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强烈的冷意和戾气。看来这会千城诀的情绪不怎么好。他下意识的看向窗子,看向端然坐在那里的少女,凤琉裳却对他微微一笑道:“景护法不是有事要回阁主么?”
景山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他又凝了一眼凤琉裳,对方依然对他浅笑盈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快步走向阁主房间。一进去,景山便感觉到一股寒气,他抬目一下子便撞进了一双冰冷如潭的眸子里,那眸子颜色是华艳的烟金色,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半丝的温润,只有彻骨的寒意。多少明白过来点千城诀为什么生自己的气,景山不敢触其霉头,只能开门见山的道:“阁主,今天一早属下接到消息,说朝廷那边派了一位摄政王前来围剿咱们屠龙阁,不日就会抵达云州。”
“摄政王?叫什么名字?”
千城诀声音冰冷,眸中戾气隐现。景山道:“那人原本是大周朝的临安王,临危受命,如今已经是辅国摄政王,兼大周兵马大元帅,名字叫千不离,如今他已经带着兵马从圣京出发。”
“千不离?”
千城诀神色冰冷的挑了一下眉,“来了正好,本尊也等得不耐烦了。大师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贫僧已经知道了。”
随着话音,惠僧已经缓缓的走了进来,他走到千城诀面前,眸子平静,淡声问,“阁主对此有何打算?”
千城诀冷然一笑,声音狂妄:“能有什么打算,本尊等着他来便是!”
景山看了一眼惠僧,惠僧神色依然平静,但是听着千城诀的话,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千不离,千城诀,如今大周朝两个硕果仅存的王爵,如今的大周朝,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可以担得起了,只要他们两个消失,那大周朝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原本已经把自己内心的激动都控制住了,可是听着千城诀的话,惠僧却突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多年的夙愿即将实现,他只觉得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快意在心间流淌,现在所有计划虽然还未完全成功,可是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大业得成的画面。“大师?”
陡然听到千城诀叫自己,惠僧清醒过来,抬目看去,却见千城诀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阁主有何吩咐?”
千城诀眸子微微一眯,他刚才分明看到惠僧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平素看着平和淡定的眸子竟然划过一丝杀伐之色。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他早知道惠僧不是一般的僧人,他有野心,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助自己成就屠龙阁。“大周朝带来的毕竟是大军,就算全是废物,人多了难免麻烦,大师是先知,能预测未来,不如这一次大师就用自己的能力预测一下这一场战局,也好让咱们屠龙阁赢了这一战!”
惠僧心里一凛,又是一阵激动,他等的就是千城诀这句话。所有的事情他早已准备好,只要千城诀敢入局,一切可成!“阁主放心,贫僧心里明白,贫僧现在就回佛堂沐浴斋戒,静心测卦,十日后给阁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本尊等你!”
千城诀扬声长笑,惠僧扫了一眼景山,转身便出去了。景山见他走了,也想开口告辞,千城诀却先开口问道:“你派人去探探,看看那千不离何时到达云州。”
“是,属下这就去。”
正好有了理由离开,景山拱手一揖,便也出去了。他经过院子,下意识的又看向凤琉裳的窗子,见窗子紧闭,他眸子微微一闪,便快步走了。窗子后面,凤琉裳却心头起伏不定,她刚才隐隐约约听到“千不离”三个字,她猜测肯定是千城诀也得到消息了,心里只觉得乱如一团。墨叶也没有回来,想必是没有探到什么消息,而她又不能表明身份,直接去问千城诀等人,一时间只觉得心头烦躁又不安。她不禁轻轻咬了咬唇。佛堂里,惠僧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沐浴斋戒,他只是神色阴沉的站在佛像之前,眸子里闪过着兴奋的光芒。兴奋到他的双肩都有点微微发颤,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时刻了,他如何能不兴奋激动?就算是当了十几年的和尚,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能再淡定下去。景山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惠僧双肩微颤,他怔了一下,才上前低声道:“大师,刚才阁主让属下去查千不离到达云州的时间。”
“他想做什么?”
惠僧微一皱眉,他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任何的岔子。景山摇了摇头:“他没说,属下也不好问,您看我要不要去查?”
惠僧走到一边坐下来,皱眉道:“他既然吩咐你了,你当然得去查,而且还要查清楚,若是他有什么行动你紧盯着就行,只要他不破坏咱们的计划,他要做什么随他意。还有这几天你不能再来佛堂了,我跟他说我要闭关斋戒,你来这里会引起怀疑。”
“是,景山明白了。”
景山拱了拱手,又问,“为什么您要说十天,这件事情不是越快越好么?”
惠僧冷冷一笑:“装也要装得像才行,否则你以为我穿十几年的僧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它穿着舒服么?若不是我穿了十几年的僧衣,做了十几年的和尚,你以为别人会叫我大师?十日不长,但是足够让他相信我。”
景山想了一下,终究是明白了,他轻轻一笑,道:“您苦心经营十几载,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这是一定。”
惠僧笑意冷沉,语气幽然,“用十几年的时间做一件事情,总不会失败的,我也不会允许它失败。”
他摆了摆手,对景山道,“你去吧,这十天我不能与你见面,你只要记好一点,万事要谨慎。”
景山重重点头,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