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到傍晚才停,雪一停凤琉裳想到院中的红梅,便道:“甘草,折一枝红梅进来。”
她回到凤府便在内室翻医书,甘草和月儿两个怕打扰她,便都在外间。听到脚步声,便闻到幽幽寒香,抬目看去,进来的却不是甘草和月儿,而是千城诀。“怎么是你?”
“我刚到,听到你让甘草折梅,我便替她送进来了。”
千城诀把梅花插在一边的青瓷瓶中,转过脸来,目光温润的看着她。梅花幽香之中,他一身银袍风华无双,潋滟双眸之中波光如醉,凤琉裳看他一眼,忍不住垂下眸子。放下手中医书,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碎发。“你是刚从宫中回来么?”
千城诀收回自己贪恋的目光,走到她面前坐下,伸手抚上她刚翻过的医书,柔声道:“我刚才进宫向太后请旨给我们赐婚。”
心里一颤,凤琉裳抬起眸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男子,知道他不会开这种玩笑,然而……这也太突然了。压下心头的羞怯,她咬唇低声道:“怎么突然去做这件事情了?”
“今天那个傅惊鸿敢在清远王府诬陷你,就是仗着她跟着太后,不把你当回事,若是你成了我的王妃,她自然就不敢如此了。”
千城诀不想把夜霓裳的态度告诉凤琉裳,他怕因此会让她嫌厌他,只好避重就轻,把事情都按在傅惊鸿身上。然而他虽然觉得这样说比较好,可凤琉裳却是心如琉璃的人,况且她心中早就疑惑有关夜霓裳的事情,听他这样说,如何能信。就算是相信,也觉得千城诀有所隐瞒。心中微郁,她目光幽幽的睨他一眼,微叹道:“傅惊鸿恨我至深,只怕现在连你也恨上了,我与你在一起,她只会更恨,又怎么会有什么顾忌?”
看着她清幽眸子,轻颤睫毛,千城诀心里微微不安。其实他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然而,有些话他说不出来,夜霓裳也从来没有和他清楚的说过什么,就算是他想解释,也觉得解释不清。女子心细,他与夜霓裳虽然是过去的事情,然而他也怕凤琉裳放在心上。与其让她心烦,不如暂时就先这样缓着。没等来千城诀的解释,凤琉裳心里觉得失望。转目看了看窗外,声音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千城诀凝了一眼凤琉裳,见她侧过脸去,似是不想再多说什么,心里郁郁,想笑又觉得勉强。“那好,我先回去了。”
轻“嗯”了一声,凤琉裳身子并没有动,也没有再去看千城诀,千城诀无奈起身,转身走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凤琉裳才收回自己纷乱的思绪,她转头轻唤了一声:“墨叶。”
墨衣少女应声而出,神色冷静。“小姐。”
凤琉裳目光掠过刚才千城诀插在瓶中的红梅,目光微幽。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再问他,不过她心中不安,总要去查个分明才行。“你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翌日一早,凤琉裳正在济世堂的药库里查看新进的药材,君子源却突然满脸惊慌的冲了进来。“小姐,不好了!”
眉头一凝,凤琉裳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君子源大冬天的倒是满头汗,似是被吓的,但是看他样子也不像。“哎呀我说错了,不是不好了,而是太好了。”
凤琉裳更是拧眉,不悦瞪了一眼君子源,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唤:“甘草。”
甘草也是小跑进来的,见到凤琉裳急忙道:“小姐,你快出去接旨吧。”
“接旨?”
凤琉裳诧异。君子源这才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凑过来道:“对啊小姐,外面来了一个宫里的公公,带着人抬着箱子,说有旨意给小姐。”
凤琉裳更是讶异,宫里怎么会突然来人,想到昨天千城诀说要赐婚的事情,不禁疑惑,难不成太后真的要给她和千城诀赐婚了?可是这也不对劲啊,昨天她和千城诀没有说太多,她没有问他请旨的事情如何,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成功,所以今天也不可能就有旨意下来了。心里带着疑惑,凤琉裳快步走了出去。来到大厅,便看到了一个见过的面孔,那穿着蓝色太监服的人,正是昨天在清远王府带走夜婷和傅惊鸿的人。果然是太后派来的人。难不成真是与赐婚有关?凤琉裳上前几步,贾信看到她,笑道:“凤小姐,咱家带了太后的口谕给凤小姐。”
口谕?给亲王赐婚不可能只有口谕,那应该就不是赐婚了,凤琉裳心念电转,只觉得心头疑惑不安,不知道这太后到底想做什么。“民女惶恐,竟然劳贺公公前来,不知太后有何旨意?”
见凤琉裳行礼如仪,虽然只是平民女子,却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贾信细目一幽,笑道:“太后娘娘说她昨天听摄政王提起小姐,心里想着不如见见小姐,也好替王爷把把关,就请小姐随咱家进宫一趟。”
凤琉裳心里暗暗一惊,居然是叫她进宫,还说什么替千城诀把关!她心里觉得不安,然而却无法拒绝。“民女粗陋,只怕冲撞了太后娘娘。”
“凤小姐风姿如莲清雅,而且太后娘娘向来为人随和,小姐不用多虑,这两个箱子也是娘娘赏给小姐把玩的。”
不容凤琉裳拒绝,贾信已经叫人把箱子抬了过来,当众打开,里面全是耀人目的珠宝首饰。所有人都被那些珠宝给震住了,凤琉裳却是心中微凛,她知道太后这样赏她,并不只是表示对她的喜爱,而是向她宣示她的威仪。今天这些赏赐,以及进宫的旨意,她不想接受也得接受,这就是太后之威。“民女多谢太后恩典!”
见凤琉裳盈盈下拜,贾信满意的一笑,道:“那就请凤小姐随咱家进宫吧。”
“公公稍待,虽然太后亲和,但是民女也不想失仪,容民女稍稍梳妆再与公公进宫。”
凤琉裳说话的时候眉眼含着浅浅的笑容,似是心中欢喜,而且贾信见她说得有礼,便点了点头。“阿源,请公公去后堂稍坐片刻。”
君子源急忙引着贾信等人去了后堂。凤琉裳见他们走了,拉着甘草走到一边,低声道:“甘草,你去一趟王府,去告诉王爷一声,就说太后请我进宫。”
“小姐,是不是太后不怀好意啊?”
甘草十分担忧的看着凤琉裳。摇了摇头,凤琉裳道:“我也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你就去告诉王爷一声,要怎么做王爷自己心里会明白的。”
“嗯。”
甘草点了点头,心里担心,小跑着便出去了。气喘吁吁的到了摄政王府,管家却告诉甘草王爷还在宫里没有下朝回来,甘草一听脸色都变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回去通知凤琉裳。冲进济世堂,却见君子源走出来。“阿源,快把小姐叫出来。”
“叫什么啊,小姐已经跟那公公进宫去了,这会只怕都快到宫门口了。”
君子源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焦急的甘草,“你这么急干什么,莫不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甘草已经又冲了出去,君子源见状,吓了一跳,也急忙跟着跑了出去。此时宫里早就下了朝,然而千城诀却没有出宫,他与景茂帝坐在议事厅里。“皇上,听说前天您在宫里胡闹了?”
“朕怎么胡闹了?”
昭儿坐在那里,感觉如芒在背,每次被千城诀单独堵在议事厅里,就准没有好事,他说着目光一转,不禁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十九。他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向皇叔说了什么?”
千城诀微哼一声,冷声道:“皇上自己做错了事情,反而要怪别人乱说话吗?”
昭儿面色一沉,小小年纪脸上神色却是异于同龄人。“既然皇上有空去捉弄人,那必是闲得没事做了,臣会叫人给皇上多留一些功课,想必到时候皇上就不会有功夫去胡闹了!”
千城诀声音冰冷无情,听得昭儿心中恼恨不已,然而他知道他对付不了千城诀,只是恨恨的瞪着他,不发一言。千城诀对他冷笑一声,转身出去。“皇叔,朕听说你昨天向母后请旨要娶嫡妃?”
刚走到厅门口,便听到昭儿幽幽的声音传来,千城诀身影一顿,并不回头,只是冷声道:“这件事情皇上还是不要操心的好,皇上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
“朕可没有心情管皇叔的事情,只不过朕听说母后今天召凤姐姐进宫了。”
“什么?”
千城诀心中一惊,回头盯着昭儿,问,“太后召阿裳进宫?”
“皇叔果然不知道么?”
昭儿笑意冷幽,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他似是很开心震住了千城诀,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恶念,“这会子只怕贾信那个奴才早宣完旨了呢,皇叔就算现在知道也晚了,凤姐姐今天肯定要进宫来了。”
千城诀轩眉一拧,也不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去。夜霓裳昨天态度那样强硬,今天为何又要召见阿裳?而且这件事情她居然也没有告诉自己,莫非……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千城诀脚步越来越急,只希望能来得及回去阻止凤琉裳进宫。